【柳岸】父亲的“知己”（随笔）

　　　　 一　　 在记忆中，我家有祖传的木匠手艺，可是，父亲缺少了手艺人的严谨与认真；我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可是，父亲的淳朴又与农民去之甚远，只是保留了农民的善良；我家是典型的贫困户，可是，父亲一直再炫耀着爷爷当年的“辉煌”；父亲在喝醉酒的时候非常疼爱我们兄妹三人，可是，我总感觉他缺少一份细腻。　　 记忆里，父亲总是满身的酒气和木屑的味道，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母亲对于他的这种举动也是见多不怪了。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眼含泪水向我们诉说我听过N遍的经历……听得最多的也就是她在生完哥哥之后又怀上我，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坐在井边准备跳井自杀，然后被人救起的那一段揪心往事……　　 　　 二　　 每年腊月父亲都是非常忙的，因为农村人这个季节最闲，村里大部分人平时都在生产队里“泡汤”（有组织无纪律地糊弄事）。　　 有一年的腊月里，父亲给村上一户人家干木匠活，那家的主人有一个山东朋友也在给他家帮忙，由于快完工了，父亲在酒桌上和那个山东人“谈兄论弟”。这一家的女主人已经开始讨厌那个人了，父亲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把那个人领到我们家了。　　 进门后，父亲就让我们兄妹三人叫他叔叔，我们只能胆怯的听从。我能感觉当时母亲的表情不是很舒服。　　 　　 三　　 眼看到年关了，那个人没有显示出离开的意思，只能留在我家过年了。他很勤快，酒量也非常好，父亲他们两个人每次都能把母亲从供销社赊回来的酒喝得一干二净。喝完酒之后再也显露不出他勤快的样子了。颇有点“酒后逢知己”的感觉……　　 正月十五过完，对于农村的年也就告一段落了，那个人显示出依依不舍的神态，父亲的表情里也流露出“相见恨晚”。　　 临走的时候，父亲把家里仅有的粮票和一点钱塞给了他的“知己”，言语里缠绵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和江湖人常说的那句“后会有期”。　　 他走了，拿着父亲给他的盘缠远走高飞了……　　 　　 四　　 三十年后，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不再做木匠活了；母亲也不再讲述她的故事，她——抑郁了；我们兄妹三人都已结婚，孩子上学了；人们不知道粮票是干什么的，已经是新世纪了……　　 那天，送完孩子上学，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忽然听到大门响了，门外走进一个人，衣着很时尚，有点成功人士的气势。　　 他晃着两只手径直来到屋里，那个人看见我问：“你认识我吗？”　　 是他，肯定是他，我能听出他的声音。“不认识，你找谁？”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哦！你都这么大了，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听见朋友两个字，我好像吃了屎一样的恶心。“你有事吗？我爸爸没在家，去我哥哥家住了，他很少回来（其实他去地理干活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哦！也没别的事，我现在做建筑材料生意，你们村有一个人欠了我点钱，我想让你爸通知那个人一声……”他介绍着。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要呕吐的感觉。考虑到年迈的父亲依然把那个人看做知己，我只是简单地说：“行，哪天我告诉他一声，我有点急事准备出去一趟，真不好意思，连杯水也没给您沏……”　　 “没事，没事，我也耽误不住，我还……”　　 爸爸的那个“知己”走了，开着车走了。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年过古稀的父亲，因为父亲太善良了，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