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蒲公英（散文）

　　　　 年初出差时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猜猜我和你爸在哪？”我听风声很急，疑惑地问：“不会是去山里了吧？”“就是来山上挖蒲公英了！”母亲高兴地说。　　 蒲公英是一种中草药，性平、味甘、微苦、全草入药，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从2016年开始，每到春天，父母就忙着挖蒲公英，洗干净后晒干，送到我开封家里泡茶喝，预防感冒，最重要的是预防过敏。故乡的初春，天气还很寒冷，又刮着大风，父母却这么早就冒着风寒去山里挖蒲公英，很感动，思绪也回到了三年前。　　 2015年春天，我在广东新会出差，妻子和女儿卓卓住在老家。一天，她突然打电话说：“卓卓过敏严重，路都走不了。”那场过敏真是可怕，至今心有余悸。从乡村诊所转到乡医院，又转到县人民医院，再转到平顶山市第二人民医院，二院的医生不肯接诊，说：“赶快转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吧，那里治疗这种病国内最专业。”于是，又给女儿匆匆转院。妻子临产，行动不便，我在外地，虽心急如焚，却为了养家糊口而不敢请假回去，一筹莫展！　　 在郑州住了几天院后，病情好转，医生要求出院，然后，开了大量中成药让带回家里按时服用，并要定期复查。这家医院位于郑州市金水东路，离老家约两百公里。去医院要先从家里赶到四公里外的镇上，坐上早上五点左右路过的唯一一班大巴到郑州，再辗转到医院。作为全国极为著名的专业医院，每天患者人山人海，看病要提前几天网上预约，然后现场排长队。我每次网上预约好医生，由父母带女儿去看病。记得第一次去复查的时候，父母提前一天到，却不舍得花钱，不顾奔波劳苦，打算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打个盹，我坚持从网上定了间医院附近的酒店，让他们好好休息。谁知道，第二天她们早早起床，三点多就去医院排队。往后的日子，父亲每周带女儿去复查一次，每次带回半蛇皮袋子中成药。随着病情好转，去复查的周期也渐渐变长，慢慢变为十天一次，半月一次，一个月一次……　　 经过半年多治疗，花费两万多元，终于治愈。半年多里，日子沉重而煎熬，而我需要挣钱养家糊口，支付医药费，尽管牵肠挂肚，却不敢休息探望，一直在沿海城市间出差，繁忙之余，只能打电话问候。　　 父亲带着女儿从老家到郑州大约跑了二十个来回看病，我只是快治愈的时候带她去复查两次。这种病不能吃任何含有添加剂的食品，不能吃诸如海鲜、肉类、豆制品类高蛋白食物，只能吃青菜、白米饭、清水面条，调料只能放植物油和盐，活动量要适中、休息好。这对贪吃又活泼爱动的小丫头来说真是天大的折磨！母亲很心疼孙女，曾经违反医生嘱咐，偷偷给她买一碗羊肉烩面补身体，谁知吃后病情突然加重，既后悔又后怕。　　 我见到她的时候，因几个月吃斋，成了瘦弱的小黄毛丫头，不过精神状态很好，活蹦乱跳地拉着我去熟练地挂号，找主治医生。医生复查后说：“恢复很好，今后可以吃些排骨了，但是只许放盐哦！”“我可以吃肉了，我可以吃肉了！”女儿高兴地又蹦又跳，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那天，小丫头让我带她去逛医院对面的丹尼斯，还很神秘地说：“爸爸，丹尼斯的东西好贵，外面一小盒彩笔才几块钱，丹尼斯都要一百多块！”不过她安慰我说：“我只看看，啥都不买！”我俩逛了逛，也有喜欢的东西，却不是我们这种低收入家庭能负担起，就只是看看。记得，出商场的时候，发现那天天气真好，不觉间都秋天了，明媚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的繁密叶子，轻轻地洒落身上，和煦而温暖！心情豁然开朗，半年多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听说可以吃排骨了，母亲天天炖排骨给丫头吃。后来，邻村的人跟母亲说，他也得过这种病，没钱治疗，拼命喝蒲公英泡的茶喝好了。从此，挖蒲公英就成了父母的一件大事。　　 我小时候，蒲公英只是一种普通野草，田野里到处都是，雏鹅很喜欢吃蒲公英叶子，家乡人常常采来喂食雏鹅。近些年，农村人开始注意养生保健，纷纷挖蒲公英做菜吃或者晒干泡茶喝。农田也不像以前靠人工除草，流行打灭草剂，蒲公英就越来越少，寻找蒲公英成为让父母发愁的事！　　 后来，事情渐渐出现了转机。母亲高兴地说：“三山村的老李说，他们那里山坡上有很多蒲公英。”老家位于平顶山乡下平原上，村子西南约三公里群山连绵，属于八百里伏牛山系，三山村在山里面。母亲说：“老李带俺俩到三山村一座庙附近，那里蒲公英最多。”于是，每当蒲公英刚刚发芽，父亲、母亲就拿起小镢头赶去山里挖蒲公英，老李也帮他们刨，收获很大，从此不再为寻找蒲公英发愁了。　　 不过即使这样，一旦在地里发现有蒲公英，父母也连忙挖回来。我去年回老家，有一天傍晚，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刚跨进大门就拿把铁锨匆匆忙忙出去。我问他：“这么慌着出去干嘛？”他说：“回来的路上，看到村北田埂上有几大棵蒲公英，赶紧去挖回来。”村北的田埂离家比较远，天色都晚了他却迫不及待。后来和母亲闲聊，她说：“有次我和你爸发现有个地方蒲公英很多，去挖了一个中午，饭都没有吃！”　　 母亲待在开封的时候，也总是惦记着挖蒲公英。前年春天，母亲在开封，听楼下邻居说有个地方有很多蒲公英，就催促我们和她一起去挖。开封人喜欢采撷蒲公英的嫩叶，我们去时看到大片的蒲公英，可惜稍微大点的，叶子都被摘掉了，挖小的蒲公英没有多大意义，就只好空手而回！　　 一棵小小的蒲公英饱含着父母的浓浓深情！　　 父母爱孩子们，孩子也深爱爷爷、奶奶。去年在开封，家里炖了很多排骨，母亲却不舍得吃，女儿就放下了筷子说：“奶奶，我生病的时候，你炖排骨给我吃，现在你不吃我也不吃。”母亲感动得一塌糊涂！　　 孩子们也常常惦记回老家，春天时，女儿给我打电话说：“爸爸，老家的蒲公英发芽了，爷爷奶奶在给我挖蒲公英，我想回老家。”两岁多的儿子听到了，也在旁边咿咿呀呀地说：“爸爸，我要回老家，想爷爷、奶奶……”　　 泪水模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