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怀念六叔(散文)

　　六叔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再过几天便是他一周年忌日。想起六叔只六十出头就远离我们而去，让人何不伤痛？　　 在父亲一辈中他年纪最小，是他们的老幺。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不大，比我只大十六岁，或许是他孩子气的性格，不摆长辈的架子，他不像其他几位叔父，在晚辈面前比较严厉。在我的五位叔父中，我和六叔最为亲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说的不对，他也不会计较，只是纠正一下。　　 我刚有记忆的时候，六叔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结婚不久，堂弟还没出生，他和四叔还没有分家，奶奶那时候还很健康，有奶奶和四叔操心，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他们家劳动力充足，六叔经常被生产队派到外面去支工，修路、修梯田、修水库，给供销社修房子等等，在秋收的时候就回到队里收割打碾。后来六叔做了生产队的保管员兼记工员后就再也没有去支工了。六叔虽然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但在当时的生产队里还算是识字人，好多社员都是文盲，所以他便成了大队给生产队培养的预防员，他的注射技术就是那时候学来的，现在回忆起来都成了历史。那时候六叔无忧无虑，只要县上的轮流放映队来本公社范围内放映，就是远在十里八里的村子里，他都会不顾一天的疲劳去看电影，看后就给我讲电影里的故事，也学唱电影插曲。六叔性格淡泊而随和，那时候他也很勤快，全生产队的不论老少都喜欢他，在生产队那些年，社员之间时有矛盾发生，吵架打架都是常事，可他从来没有和其他社员吵过架。　　 堂弟一周岁后他和四叔才分了家，虽然分了家，他们仍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因为有奶奶的缘故，六叔家成了一帮小孩的乐园，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只要一有闲时间我们都跑到奶奶家，也即六叔家玩，天气暖和就在院子里做游戏，捉迷藏，天气冷了就在奶奶居住的上房里玩耍，不时就打起架了，奶奶护这个，训斥那个，拉开以后才各自悻悻回家。孩子们打架六叔也不烦，从来没见过他给那个孩子发过脾气，所以孩子们都不怕六叔怕四叔，如果四叔不在，光六叔在家的话，我们照样会在院子里打打闹闹。　　 六叔是个极孝的人，从来没顶撞过奶奶，哪怕奶奶说的不对，或者发脾气他都是笑脸相迎，就是他和叔母吵架，也偷偷在自己的房子里吵，不敢让奶奶知道，如果奶奶知道了，奶奶会先不问谁的过错，先操起家什收拾六叔，这是奶奶的一贯做法，他就得夺门而逃。改革开放之前，生产队种的小麦有限，大部分交了公粮，分口粮的时候，小麦的比例很少，大部分是青稞和洋芋，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吃不到几顿白面，六叔将不多的一点白面奶奶和孩子吃，他们吃粗粮。奶奶是八二年农历三月初六去世的，那时候虽然包产到户了，粮食充足了，不再用洋芋替代粮食，但还是以粗粮为主，吃白面的日子很少。每年除夕，我们几家吃年夜饭，都想将奶奶叫来吃饭，尽管都是她的儿孙，六叔不愿意奶奶也就不好意思来，因为她和六叔一块生活。奶奶叫不来，我们只好将第一碗下的臊子面端给奶奶去吃，如果谁家端的饭早于六叔家，六叔就老大不情愿，所以每年年夜饭六叔家就抢在别人家前面做熟了。　　 奶奶是个非常勤快的人，直到去世耳聪目明，性格又急躁，没有卧病在床之前，一直做家务活，带孩子。衣服也是自己洗。因为奶奶没有女儿，生病后奶奶的衣服六叔亲自给洗，尽管媳妇们都会给她洗的。六叔也是个感情很脆弱的人，奶奶去世后，数年之后，只要想起奶奶就会流泪，尤其是酒醉之后就会放声痛哭。奶奶去世后，六叔也开始变得懒惰，只要有喝酒的机会他不会放过，不像其他几位叔父那么贪婪、那么勤劳或者精于计算，只想把全世界的东西都变成自己的，六叔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尤其是八九年小妹出生后，叔母要带孩子做家务，六叔一个做庄稼活，尽管大家经常帮忙，但因为劳力投入不足，庄稼年年歉收。大儿子十三岁小学毕业便开始劳动了。六叔的小儿子是我们堂兄弟中学习成绩最好的，在小学和初中都是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后六叔无力供他继续上学，十七岁便跟随村里人去陕西砖瓦厂打工挣钱。直到两个堂弟成人，大儿子订婚后，六叔才重新拾起信心劳动，日子也一天一天有了起色。　　 我还没出门打工的那些年，偶尔和六叔经常一块喝酒，尤其每年除夕我们兄弟几个陪六叔喝酒守岁，喝不到瘫软下来不罢休。记不得是哪年除夕，我早早喝醉睡着了，直到一觉睡醒六叔和两个堂弟还在喝，已经快天亮了。　　 我刚去上海打工的时候，六叔身体还很硬朗，脸色红润，什么活都干的动，我以为六叔心性格淡泊，又没什么疾病，寿命会比较长，至少能活到七八十岁。我将房子托福给他照管，每次回来，他给我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院子和房顶上都干干净净。谁知道自从那年收拾石棉瓦房子时，掉下来摔了一跤，身体急剧下降，一天不如一天。尽管堂弟带他去县医院检查治疗，仍然没有起色。六叔那么喜欢酒，到最后的一年多却不能喝酒了。两年前我只要见他，便劝他戒烟戒酒，想多活两年，他也算是戒烟戒酒了，谁想都是枉然。　　 虽然六叔才六十出头就走了，走的有点早，让人心痛，但让人欣慰的是六叔临终，只生了三天病，而且没有任何疼痛，他生病的第二天，我去看他，见他声音还是那么洪亮，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小便不通在导尿，以为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回家了，谁想到第二天凌晨便去世了，真是让人后悔不迭，成了心里永远的伤痛。　　 时间不能倒流，如果能倒流，能回到十年前的话，我会买一瓶好酒陪六叔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