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人小邹

　　邻人小邹，云梦人。邹姓，名华英，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高中毕业。毛笔小楷甚为了得，乡人多找邻人小邹写春联，邻人小邹也乐意为之，大有仅凭一支秃笔，吃遍百家之能事。娶妻黄氏，黄氏四川人，家中长女，育有一子一女，皆称福人。乡人言，一儿一女一枝花，不是福人，又是么家？　　 初识邻人小邹，我曾笑问，《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邹忌，是你先辈？　　 邻人小邹答，有记载。　　 我又问，前几年政坛活跃的邹嘉华呢？　　 邻人小邹又答，啊……语气中透了骄傲。　　 我哈哈一笑，即刻伸出双手，紧握，连番摇动，连连嚷道，哎呀，沾光沾光，我都高攀名人之后了。　　 邻人小邹也是哈哈一笑，反握我手，笑言，彼此彼此，一样一样。见我一脸的狐疑，遂笑说，你家汪精卫还是名冠中外的名人哩，你也是名人之后啊。边说边不停摇晃。　　 我不禁苦笑。这都哪跟哪呀？却也不便发作。只得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苦笑道，惭愧惭愧。终背汉奸恶名啦。　　 邻人小邹说，可那也是名人啦。说完，哈哈大笑。　　 二人大笑着相拥，去把酒言欢。　　 关于此等名人，我曾遍翻《汪氏族谱》，终无记载。遂亦无需背此良心债了。　　 此为后话。　　 邻人小邹初长成，同辈子嗣中，年长，颇具号召力，皆呼邻人小邹为老大。虽不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却也一呼百应，应者云集，场面蔚为壮观。　　 这日午后，邻人小邹邀约一帮子弟，前去镇集观看电影。影毕回家，天已大黑。途经万氏村庄，邻人小邹稍觉喉痒，遂大咳，遂高呼哦嚯。始觉稍转，遂又呼。又呼，方觉畅快。一时性起，连呼。捶足顿胸，作癫狂状。　　 一旁众子弟不知内情，以为老大又耍么好玩的新花招，遂纷纷引颈高呼：哦嚯——哦嚯——　　 夜静，吆喝声自然传出老远，惊起满树夜宿雀鸟，叽喳声不绝于耳。　　 噪声自然引起乡人警觉，纷纷出门观瞧。有人识得为邹家子嗣。邹万二姓，本就有隙，前不久还大打出手。气还未平歇，现今又派子嗣前来寻衅滋事。这还了得？立时火炽。也是吆喝一声，乡人操起棍棒锄头铁锹，纷纷涌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纷纷围殴。　　 突遭横祸，邻人小邹及众子嗣都蒙了，个个呆若木鸡。还是邻人小邹反应快，不愧老大，又是一声哦嚯，众子嗣纷纷面前背后赤手应战。见众寡悬殊，邻人小邹又发挥出老大的果敢，合力推出一身瘦腿疾之人回家搬救兵。虽屡遭棍棒，也毫不退缩，终是将那人推出。那人也不迟疑。不顾疼痛，撒腿跑回家去。邹万二庄相距也不遥远，才半里。那人一路惊呼，自是引起邹姓人注意，听者纷纷出户观瞧。见自家子嗣惊惶逃回，纷纷追问，始知。又是一声吆喝，无论老幼男女，纷纷出动。纷纷持械狂奔，以免自家子嗣遭更多殴打。　　 这一战，自是打得昏天黑地，伤者不计其数。所幸终无人员亡故。观万姓之人，伤者更多。　　 子嗣回家，大人自是询问。纷纷出谋应对，看如何化解这场灾厄。　　 万姓之人，几番诉求，终以“小伢童性未泯，大人何须掺合”了结。　　 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邻人小邹一番辩解。　　 高中毕业，邻人小邹子承父业，进校课授顽童。三年，终觉无趣，辞职贩货售卖。终日游走乡间，倒也快活似神仙。又是叹惜三年光阴消逝甚亏。　　 年大胆大，舍近求远，远走四川乡间。终日下来，脚起泡腿酸浑身乏力，再一拢帐，疲乏竟烟消云散。为何？获利丰厚。这亏吃得——值！想起那三年，还觉亏大发了。早如此，妥妥的一方万元户了。　　 其实，也莫怪邻人小邹有此慨叹。乃父教书一生，临了临了，养老费终是后辈付出。如此现状，么不令人心寒。　　 从此，货卖更勤。　　 这一日，来一山坳，名曰黄家大湾。其实也就十来户。可见这个大的含金量了。天晚，讨宿。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又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一讨，自然讨到黄氏女家。底下的事情也无需赘言。但那黄氏女却已芳龄二十，邻人小邹才年仅十六。年龄差距虽大，却只要双方对眼就行。老妻少夫，自是恩爱有加。别个是抱得美人归。邻人小邹却是抱得钻石回。何解？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都大四岁了，那不是钻石又是么家？　　 夫妻双双把家还，一时羡煞多少少年郎？！　　 此为后话。　　 有了家口，邻人小邹遂弃了远走他乡的野心。单一只在自家周边贩卖。完了，好回家与老妻缠绵。　　 日子一久，自是一子一女到手。添丁添口自是增加了一倍的开销。邻人小邹又起远走的念头。也不怪邻人小邹有此念头。试想一下，云梦再大，却也只是一方池塘。王八一多，那鱼虾还有活路？但这一次却也不是重返黄家大湾，而是去那有如汪洋大海的武汉。而去武汉，也并非邻人小邹孤身一人，而是拖家带口四个人。　　 邻人小邹有这个勇气吗？　　 单看邻人小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