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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父亲(散文)

时间:2020-03-18 00:23
     我家在我们村里来说不算是最大的家族,但却是最富有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家族。有牛有马有车,土地几十亩还雇有帮工干活。祖父是私塾先生,书香传家在当地颇有名望,而且在外有企业也算富甲一方。   祖父去世后,家里留下了五男两女。父亲排行老四,他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而男的除了大伯父因病早逝,在三十多岁就离开了人间外,其它四人均是在解放后好长时间才去世的。其中二伯父和父亲的寿命最长。二伯父活了近八十岁,而父亲直到八十三岁那年才去世,那时已经改革开放后了。但是,他们兄弟当中能力最大把事业干得最大的却是二伯父。他在外办了一个企业中型酿酒厂,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板,解放后叫资本家。不过在资本家前面加了两个字,叫“民族资本家。”是受政府保护的一类,没受多大伤害。而我父亲的地位却仅仅是个“当家人!”啥叫“当家人?”说白了就是在家里管事的人。那时我们家族大几十口人,又有车马牛骡加雇工,没有一个得力男人当家理事不行。而早在祖父去世前,父亲在家里坐镇理事的事儿便被祖父敲定了。而他前的三伯父和他身后的五叔父,都被祖父打发到外面去闯荡了。祖父只所以让父亲留守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比较热爱农业生产,爱侍弄庄稼,二来他本人也很圆滑机灵,且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祖父料定他能胜任这项工作。   但是,父亲在我记忆中永远是个慈祥的长者。在我心目中,他总是把我视为掌上明珠,从不动手打我,唯有一次破了例怒气冲冲打了我一巴掌。   那是我六七岁时,和村里好多同龄小娃娃一起在村里的池塘游泳时,让父亲知道了。我正在水中戏嬉打闹,父亲黑着脸来了。他站在塘边招手叫我上来。池塘约有一丈多深,平时存水不满,但一到夏秋时节天雨很多,池塘便水满为患,尤其暴雨之后,水险些溢出塘外。这时池塘就是一口又深又暗的陷井,掉进去别想出来。曾有两个小孩也是七八岁进池塘玩水就被淹死了。塘沿长满了绿森森的青苔,滑腻腻的,要上来手抓它抓不住,吃溜一下又倒进水中,很是恐怖。   那天塘里水不深,清凌凌的又凉快又舒服,我仰面浮在水面上,脚蹬着,手划着,正玩到高兴处,父亲的喊声把我吓醒,我慌忙爬出水塘。一上岸,父亲迎面走来,扬手就是一耳光。我被打懵了,站在原地不动,也忘了哭叫。父亲怒喝:“谁让你玩水?胆大死了,再玩揍死你!”   我哇的一声哭了!父亲气呼呼地盯着我,又扬了扬手,却没有落下来,在半空把手又收回去了。我便放开嗓子嚎叫。父亲立在那里,不打也不骂,只是瞪我。稍倾,他捡起我衣衫,弯腰把我抱上,擦擦我身上水,说:“快把衣服穿上,再不许玩水了!”   那时候我还小,也贪玩,每逢天下雨时便伙同几个小娃娃把泥巴堆起来做成墙的样子,长长地横亘在路上,将水流拦住聚成一个小池,在池中手舞足蹈乱跳,或追着水跑比赛谁跑的快。这时候,父亲虽然也瞧见却不拦我,而是抿嘴笑笑回身走掉。我出生时父亲四十多了,对这个姗姗来迟的宝贝儿子他是既疼爱又娇惯。   解放前,父亲受过一次枪伤,险些丧命,是土匪向他开的枪。   那是个土匪猖獗的年代,我家被土匪盯上了。土匪的目标原是我伯父。伯父是工厂老板,土匪知道他有钱,也打听他当晚回家来住,没想到伯父那晚有事没回来,结果父亲就倒霉了。   半夜时分,土匪翻墙进了我家,上房的上房,守门的守门,抓人的抓人,一时喊声骤起,全家哗然。土匪捉住父亲追问伯父藏在哪里,父亲说没回来,他们不信,押上父亲到处找。没找见,他们便把父亲捆起来,拖到院后一棵树前,找来麻绳把他绑在树上,用火在下面烧。   烧着烧着,麻绳被烧断了,父亲趁势挣脱撒腿就跑,土匪见状在后面紧追,可他们总是追不上,父亲地形熟。土匪急了,其中一个忽然开了一枪,父亲应声栽倒。土匪抢劫为钱财,一般不愿死人。他们见打死了人,忽的一下作鸟兽散了。   伯父把父亲弄到省城大医院,托人找名大夫,把子弹从父亲身上取出来,子弹也没击到要命处,父亲从阎王殿走了一趟又回来了。   父亲一辈子务农,我家也养有骡子马等大牲口,用来拉马车做庄稼。父亲练就了一身赶马车本领,再顽劣的牲畜在他手下也服服贴贴,是远近闻名的“车把式”。但是,父亲后来患了风湿性关节炎,病犯了胳膊就不听使唤,无法扬鞭赶车。   有一回,生产队有一车重要在西须尽快送,因途经一段山路,队长就让父亲去,虽父亲说他病正犯没法正常赶车,队长也不管这些,仍坚持要父亲去。谁料走到山半腰时,突然从树上飞下几只乌鸦,哇哇大叫着冲车而来,那几头牲口受惊狂奔起来,父亲想拦手却扬不起鞭子,他反而被掀落掉到崖下摔成了骨折。   父亲为人圆滑机灵,见人三分笑,尤其是在各项政治运动中,他愈加卑微,点头哈腰的,活象一个旧戏上的小丑。但却因祸得福,因卑微而避掉了好多磨难,没受多少批斗。即使上台也是陪斩的。只在文革结束后受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批斗,那倒也不是完全与他无关,他应该承担些责任。国家重要领导人去世了,举国哀悼,他却说菜园子活儿多,不让他管的那几个妇女们去参加会,虽说他当时并不知道是开如此重要的会议,但是没人证明你不知道哇!最后只好以故意论处了。一场批斗会也算轻饶你啦!还叫什么屈?斗一斗你就懂事了,以后小心谨慎点,在大事上记住一定要向中央看齐。   和父亲相好的同年令的老乡对他这样说。父亲觉得这话很正确,连连点头。以后也就再没发生过此类事件,随后不久改革开放了政策也变了,父亲也就安然地渡过了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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