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色

　　阴沉了两天，今早放睛了。尽管已经过了霜降，但我依然想用秋高气爽来形容这放晴的早晨。　　 太阳还躲在起伏的山梁背后，却迫不及待地让山头那朗朗的天空告诉人们：我在呢，正往山顶爬呢！山就在村后，但比起往日仍然显得异常清晰，像是被刚刚擦洗过。墨绿的柏树、绿的或绿黄相间的山草把一梁一梁的山坡铺得满满的，浓厚的绿色与淡薄的黄色之间夹杂着一坨一坨的暗红，那是我很熟悉的一种灌木，小时候经常把它砍回来当柴烧，叶子圆圆的如小娃娃肉乎乎的手掌，茎直而韧，经常被村人割回来编筐编笆，春夏皆绿，深秋则血染一般，呈现出生命之色。也许春夏之日满眼的绿色太单调了，有了这红色的铺陈，这山竟别样地生动起来。　　 山脚处是高高低低的树，我站在门口的水泥路上，仰头望去，只能看见那些树的冠，依然是绿色为主，那是桐、槐、椿等各种杂树茂密的枝叶。毕竟秋意未尽，它们本色还在。绿尚未褪尽却已显黄色的，是杨树和一些椿树的枝叶。同样让人眼前一亮的当然还是秋枫一样的红叶，当然，那不是枫叶，那是普通得如同路边野草一样的柿树，硕大的树冠此刻如火烧云一般，一朵一朵地氤氲在繁密的树冠群里，和山坡上的景色融为一体，把五色斑阑的秋景从山头直铺到包围着我的村巷里。　　 这是生我养我的村子，此刻，我就站在村子里的路上。过去的二十多年，我绝大多数都生活在这里。眼前的景象应该是我非常熟悉的，至少在前二十年的深秋时节，我就生活在这样的景色里。然而，此刻的我仿佛第一次置身其中，第一次发现家乡的秋色如此美丽。　　 自从谋生异乡，渐渐地就和村子疏远了、陌生了。每年总要回来几次，却如匆匆的过客，来不及走进村巷深处，更无法走进村子的心里，甚至连父母的心里都不曾深入过。每次回家带上一点物品，不像回家，倒像走亲戚，吃一顿家里的饭，甚至顾不上和父母说几句知热知冷的话就离开了。不只是这深秋的景色，村子里四季轮回的一草一木，枯荣衰盛，都无暇在心，更谈不上欣赏。　　 忽然想起那一年秋天去九寨沟，看到满山遍野无一花争艳，却到处色彩斑阑的美景，兴奋得难以自抑。现在想来，去掉九寨沟世界级自然景点的光环和包装，村后这山色景致与其能相差几分？然而，就在眼前的美景竟然被自己疏乎了几十年。这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能解释的，这是与故乡日渐疏远和陌生的自省与惶然！　　 这深秋的景色就这样从高远的山头，直铺到村巷里的我的眼前。一转身，蓦然发现，一棵小柿树斜倚在邻居的墙垛上，曲折婉转地伸展出满枝满桠的红叶，火焰一般升腾在几棵绿黄叶子的槐树、椿树和桑树间，好像在嘲讽地对我说：年复一年，你见与不见，我都在这里；你留不留心，我都美在这里。　　 (写于201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