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爸爸的首饰盒（散文）

　　说实话，母亲把一个首饰盒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很是惊讶，我不知道母亲为何给我一件如此这般的物件！我仔细端详着这个首饰盒，一点也不漂亮，是很老式的那一种。上面的雕花在时光的打磨下，已模糊不清，盒子的表面已失去了青春的光泽。盒子上还有一把古旧的大锁，显出老态龙钟的样子。　　 我嫌弃的推给我妈。“妈，这个老古董你从哪捡回来的？”我略带埋怨的声音，让母亲有了一些异样的色彩，短暂的沉默过后，母亲深情的目光落在这首饰盒上，她慢慢的打开了盒子，轻轻地，就像打开一段尘封的往事。很大的首饰盒，身躯里已被填的满满的。里面除了两张电影票和三张飞机票，就剩厚厚的一摞夹杂着白纸的照片。　　 “这是你爸爸的首饰盒。”母亲缓缓的语气，透着一些深沉，表情也凝固起来。　　 我似乎能听到我内心传来的笑声，真觉得爸爸实在幼稚可笑，竟然喜欢女人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难看的木盒子。我有点好奇，接过盒子，就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看。　　 啊！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有字迹，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白纸。　　 “1992年11月初十，上天赐给我一个宝贝，我很开心，可是更多的是害怕，因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一个好爸爸。”　　 “1992年腊月初十，我的宝贝女儿一个月了，我不敢抱她，生怕一点不对，弄疼了她。可是今天她满月，我还是破天荒的抱了她，看着这个小生命在我怀里眯着眼睛笑，我在想，要怎样才能给她最好的爱。”　　 “1993年十一月初十，大闺女整整一周岁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叫爸爸！我很期待。”　　 ……　　 “闺女牙痛，我带她去医院，她疼的一夜没睡，黑黑的眼圈，治疗的时候她哭了，医学不发达，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也哭了，原来她成了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真想替她承担这些痛。”　　 “今天要求跟女儿拍照，她拒绝了。”　　 “女儿考了双百，我没夸她，反而告诉她不能骄傲，她有点不开心，她长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今天我的二女儿出世了，大闺女会不会觉得我们不爱她了。”　　 “大闺女十四岁，为了减轻我的负担，退学了，成绩优异的她……怪我没本事。”　　 ……　　 “闺女说给我写一篇文章，我很开心，更加期待，我想知道在她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老爸，肯定不及格……　　 在一张张含文字的照片和白纸中行走着，我仿佛听见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地荡漾在我的耳边。父亲的面孔，在我的脑海中越渐清晰明亮起来，在很多美好的记忆片段的闪现中，心灵触摸着父亲各种各样的表情，我的心被牵引着，感受着各种各样的滋味！　　 接着我拿起了盒中的两张电影票，那是我在今年的父亲节买给他和妈妈的，让他们去看电影，感受一下浪漫的情怀。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的父亲，满脸的犹豫，说怕人笑话，在我爱心的催促下，父亲脸上绽开了笑容，点点头最终还是去了。在此之前，我还给他精心挑选了一件衬衫送他，收到礼物欣喜激动的父亲却把那件衬衫放在衣柜的最里面，一次都没有穿过，心里不断捣鼓的我充满了失望，也觉得很难过，总以为是他不喜欢，直至家里来了客人，他满脸幸福地拿出来炫耀：这是我大闺女给我买的！他自豪得意的神态落在我的目光里，我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我眼里却含了几滴泪滴，一些笑意从我的脸上渐渐溢出了。　　 最后我拿起首饰盒里的飞机票，很小很小的一排字：这么大岁数了，第一次在冬天看到海！这让我想起这是去年春节，我们去海南旅游时候的飞机票。他们活了半辈子，从没停下脚步看看外面的风景，从没出过一次远门。就在我买了飞机票拿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还要求我去退掉，我不是没着急过，但我告诉自己，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就像小时候他们哄我那样对待他们。于是我说动了他们，去了遥远的海南看海。　　 爸爸像个小孩子一样，他说他从没见过冬日里的大海，我挽着他的胳膊要和他拍照，他害羞的笑笑，然后站的挺直，还问妈妈这样帅不帅。我看着他“天真”的样子，突然有些害怕，我怕他变老，害怕看到他满脸皱纹，害怕看到他步履蹒跚。我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从小到大，爸爸极少夸奖我，更别说主动的抱抱我。所以那时候的我讨厌他，讨厌他的冷漠，讨厌他笨拙的问我QQ怎么玩，微信怎么上，讨厌他唯一爱我的方式就是给我钱，我讨厌他所有的一切……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如此的厌恶属于他的所有。他似乎也察觉了这一切，开始对我嘘寒问暖，可我却觉得他唠叨。最初我会夸赞他开始学会疼女儿了，但后来倦怠的感觉还是伴随着他无休无止的唠叨滋长蔓延。　　 直到前两年，我恋爱了，当我满心欢喜告诉他们的时候，爸爸竟红了眼眶，他说怕我出嫁了，不回来看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他可笑，后来我分手了，哭的稀里哗啦，躲在房间不肯出去。晚上爸爸第一次到我的房间，他第一次抱了我，他说：“闺女，别怕，你还有爸爸！”我惊讶这样的话竟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第一次觉得他是爱我的，我抱紧他，却没说出一句话。　　 自那以后，我发现他的变化。他居然会给我的动态点赞，会坐在电脑前玩非常过时的扫雷，会熬夜看我爱看的电视剧……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都一一被我发现。这些变化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我却从未发现过，我只一味的责怪他不够爱我，却没发现，他在努力的想跟上我的脚步。亲爱的老爸，我多么想说，您慢慢追啊，我停下脚步等着您。　　 老妈说，老爸把这个首饰盒视为宝贝。每晚都会拿出来看，他会觉得亏欠了我。我曾经我告诉老妈，我讨厌老爸，他唯一爱我的方式就是把那一张张崭新的钞票塞进我的口袋里，可是我恨极了这样的方式。直到此刻我看到了爸爸的首饰盒，深刻地明白，他是如此的爱我，我的一点一滴在他看来，都是无比珍贵的宝贝，只是他不善表达，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把首饰盒合上的同时，我心中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明亮的光线呼唤着一些曾经沉睡的过去，笑容从我的面孔上走出来，我仿佛看到父亲的笑容和我的笑容温柔地拥抱在一起，我的心彻底打开了。　　 我捧着这件无比美丽的首饰盒，看到了漫漫长路上两个相互依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