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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寻隐·访茶·问道(散文外一篇)

时间:2020-07-14 00:57
  若干年后,再赴杭州。时逢酷暑,人到中年。   同行七人皆一时才俊,于是便有些避开西湖波光、曲院风荷和白堤垂杨的刻意,甚至躲开灵隐的氤氲香火,去寻访这人间天堂的静谧所在。于是此行也便有一个模糊的主题,叫做问茶之旅。   访韬光寺需沿北高峰拾石阶而上。左侧有细流涓涓,哑无声息。修篁杂树,夹道参差,有蝉声如沸。阴翳犹在,只是难抵酷暑,瞬间便汗如浆出。好在斗转蛇行不久,抬头即见颇有些朴陋的韬光寺山门。印象中寺院多黄红主色,韬光寺却是灰瓦白墙,此中若有深意,却非我能道之。移步换景,寺沿山体走势,依次是大雄宝殿、法安堂、纯阳殿和供奉建寺祖师韬光和尚的祖师殿,又有莲池、一瓯亭、颂芬阁等,皆因制小而玲珑,如置身江南园林。   韬光寺的法安堂为观景佳处,据说扶廊而立,脚下有檐角参差,远眺则是群山环拥、浓妆淡抹的西子湖畔。身置四大皆空,眼观红尘滚滚,不知是否又暗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理想?佛有云不可说,于是凡夫俗子便不再胡乱揣测,且到龙井问茶。   史称西湖龙井茶有色翠、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而称于世,又传有龙、云、狮、虎之别,尤以狮峰、龙井为最。车至龙井村口,狮峰的山坡上夕阳西斜。众人山道缓行,观碧嶂千绕、松篁交翠,沿岭坡团团相植的便是披满传奇的龙井茶树了。此间游客稀少,却非清境。山间蚊虫不懂近悦远来的道理,汗水淋漓际又遭其频频亲近,便颇有些不胜其烦了。于是脚步便有些匆匆起来,但见宋梅依然繁茂,“御茶”悄然无声,龙井深邃不言……只是名曰问茶,却是无暇在“宋广福院”仅存的残垣下稍坐,哪怕只饮浅浅的一盏。   又传龙井的茶叶须虎跑泉的水泡制,此为西湖双绝。于是,次日便去虎跑寻泉。林高溪浅,鸟语蝉鸣。芳菲虽尽,不过满目仓翠也算酷暑中的好景致,只惜虎跑的泉眼被取水的市民和瓶瓶罐罐团团围住。原本是想稍坐并掬一捧入口的,似乎也算行而上的不虚此行罢。既无多少可观处,一行便又举步往上。绕过热闹处,租一静室,借来虎跑泉水,茶香袅袅时,仿佛有些古人烹茶的味道了。唐人成彥雄有《煎茶》诗曰:岳寺春深睡起时,虎跑泉畔思迟迟。蜀茶倩个云僧碾,自拾枯松三四枝。这似乎应该是人到中年的好处了:于人群热闹处喝彩,在林深枯寂中参禅。或许,这也是韬光寺里远眺红尘的禅意了。   不意茶室之外、数级阶下竟是李叔同的纪念馆,1918年李叔同在此地虎跑寺出家想必是因缘所在了。俟立于像前观瞻时,却发觉言语皆废。拂净衫上世俗浮尘,李叔同在此遁入空门,后世传奇也好,大师也罢,岂不又是世间浮尘,卓然、独行又岂是李叔同所牵?丰子恺对恩师李叔同一生关于“物质、精神、灵魂”的三个层面生活的诠释其是只是帮助后人理解师长罢了。有时不着一字,有时尽得风流。   隐既隐,其实遍寻无着。茶不语,果真是自问自答。道自在,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此行获与非获,皆在一心而已。      许多老樟树和许多油菜花      花开已经成海,再不去看就晚了。   ——看来,我们的确是俗人。于是就在金山的油菜花刚开的时候却一大清早地远赴江西婺源,去看远方的油菜花。据说那里的油菜花长在山坡上、梯田里、沟涧中,漫山遍野、接天壤地。据说油菜花开时节,那里的世界除了蓝天、白云、碧水、绿树,便只剩一片明灿灿的金黄。当然,还有点缀其间的古徽州,白墙黑瓦。   六小时行色匆匆,抵达之后却不着急看油菜花。用餐。餐毕。仍然不着急看油菜花,先到“晓起”村看老樟树。一行12人拂晓即起长途跋涉,也算与这村落呼应了!想起京剧开场的暖场锣鼓,不厌其烦,其实只为那角儿乍一露脸便能唤起炸雷般的“碰头彩”。   “晓起”村出场的古樟据说有千余年历史,树干直立高耸,枯枝已枯,荣冠犹荣,数人不能合抱,有“晓起神樟”之称。次日又在严田民俗园见到据说树龄更有1600余年的“天下第一樟”,树围雄浑,树冠极低。数枝若虬龙伏地,华冠则若年少青春。造化神功,不一而足。民间自然崇拜由来已久,往往给寿者以尊崇并祈求庇护。其实这寿者又有多少神妙惠施人间呢?   于是借古樟之名卖些樟木的玩艺儿。进村必经的整条回廊、弯弯窄窄的临街店面,江湾的路边店铺、“天下第一樟”的树下多是串珠、木梳、镇纸等等,连空气都弥散着樟木的香呢——这倒可以看作古樟遗下的福祉了。   终于奔赴开满油菜花的江岭了,车却被堵在路上。道路双向单行时尚走走停停,后来竟然变成同向双行,于是不久便再也不动了。左侧山崖,右侧深涧,左顾右盼,无能为力。挨近景区,夕阳已经西下,索性下车步行,迎向那一片高低错落、散布着熙攘人群的油菜花海。   不过,感觉并无想像的壮观,似乎并无“碰头彩”的激动。或许未至山之至高处,或许游兴已被堵车所减,或许世间事往往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当然,这与油菜花无关。油菜花在山坡、梯田、谷地、平川,甚至房前屋后,哪怕最是贫瘠的犄角旮旯里也会努力擎起一束明黄的灿烂,并非为谁打造一个可卖门票的景致,而只为这生命中唯一的早春三月奉上所有的热情和颜色。   路边的妇人用绿的柳枝、红的杜鹃和黄的菜花飞快地编结花环,女孩们用五块钱即可换来戴在头上,是最应景的头饰、或许也是寿命最短的头饰了。草本、速生、经济价值低廉的油菜花注定不会成为自然崇拜的图腾。既是牺牲,所以供奉的方式无从选择。   离别两三日,金石北路的油菜花们也将迎来盛花期,正密密织织、牵牵扯扯着,如地上摊晒了江宁织造的皇锦,跟桃园的粉蕊、垂柳的新绿、二月兰的炫紫一起肆意涂抹休憩一冬的土地。   每日班车往返,看见油菜花们在拔高、在舒展、在摇曳、在笑脸盈盈,在对着车窗挥舞细弱的伞状花序,隐隐便多了些歉意:其实,身边的美好平平淡淡地一直都在,一路相伴把岁月的静好折叠成深深浅浅地皱痕。而你,却总想去寻找远方的风景。   那些接近永恒的老樟树,那些仅开一季的油菜花或许在想:你的世间风景万千,而我的心中风景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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