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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梦】掉了一颗门牙之后(征文·散文)

时间:2020-07-30 01:17
     那困扰了我许久的一颗门牙终于掉了。因为无法忍受拔牙之痛,确切说,是无法正视对拔牙的恐惧,所以我不得不容忍它“欺负”了我好多年。当它终于自行脱落时,在我如释重负的那一刻,新的困惑和负担随之而来——我要怎么出门!   我打电话给一位熟悉的医生,问他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把那颗脱落的牙给补上,他说至少要一个月,如果种一颗牙,会需要更长时间。我怀着仅有的一点希望,又问他能不能先安一个临时的,他说不能。   接下来,我满脑子都是我少了一颗牙怎么出门见人的问题。唉,我掉了一颗牙,而且是门牙,我要怎么出门呢!真是太难为情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而这份工作得之不易,我刚刚上了三天班。   我爱人对我左右看过一番之后说:“看不见少颗牙,真看不见。”我对他说;“你根本就是骗我,我一张嘴说话准能看见。”他说:“你看我不是也少颗牙么,我该干嘛干嘛,平时根本就想不起来少颗牙。”我白他一眼说:“你一个大男人,少颗牙当然不在意,而我乃一小女子也,是要形象的。”   内心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我决心辞去工作,待在家里不出门,直到把那颗脱落的牙重新补上。   我告诉爱人让他每天中午回来时,顺便捎点菜。他在对我说过N次“真看不见少颗牙”,而我却不为所动之后,不得已接下这个差使。   我在家待到第三天时,我爸打电话要我们回去吃饺子。我告诉他我掉了一颗牙,哪里都不去。我爸和我爱人一样在对我进行一番开导而不凑效后,说:“那你自己在家包吧,今天是二月二,一定得吃饺子。”   我像蜗牛一样,顶着一个人为的“壳”,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给藏了起来。   那天我突然想起该交水费了。我爱人每天疲于奔命,我再也不好意思为这等小事分散他的精力了。我决定自己去交,前提是,戴上口罩。   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头时,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不自在,像有无数光束聚在我身上,而戴着口罩的我,简直就像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我觉得那个口罩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那天天气阴冷,路上好多人都戴了口罩。再说,平时天冷时,我也常戴口罩御寒。我揣着自己那点小小的心事,做贼似的灰溜溜地走在阴影里,我明明知道那个阴影是我自己虚构的。可悲的是,我无法突围。交完水费,我逃一样地回到家里,继续闭门“修炼”,直到接到我爱人的那个电话。   我爱人打电话说他朋友一家三口刚从外地回来,马上要到我家,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接了电话的第一反应是,我的牙掉了,怎么见客人?可是,作为女主人,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拒不招待的理由。   很奇怪地,在我陷入这样一种尴尬的两难境地,需要快速做出抉择时,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的一位老板给我说过的一句话——本来什么都不可怕,而一个人如果不能战胜自己,那就什么都可怕了。   就是这句话,曾让我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心灵跋涉之后,勇敢地从台下迈到台上,面对上百号人侃侃而谈。   那是一家销售医疗器械的私人企业,而该企业招聘员工的前提条件,试用期内必须能上台“讲课”,这是我进入该企业之后才知道的。所谓讲课,也就是讲一些医疗器械的原理和功能,并与听众形成良好的互动。当老板在会上说所有新员工必须在一个星期后上台“试讲”时,我当即打了退堂鼓,心想与其一个星期后被辞掉,倒不如现在走人。散会后,我向老板要求辞职。老板再三挽留,并鼓励我说我一定能行,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我一直不善言辞,尤其是在公共场所,且从来没有过上台的经历。我想象不出自己对着台下那么多人该如何开口,尽管,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一直是我所向往的。看着台上那些谈笑风生的老员工——有比我年轻的,也有比我年长的;有漂亮的,也有不太漂亮的,我问自己,为什么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能!我得不到答案,找不到信心。当然,医疗器械的原理和功能都有现成的资料,这些不是问题,而且,初上台时,只需要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就行了。问题是,我根本就无法战胜自身的懦弱。   我再次请求辞职,老板看着我说:“如果你不能留下来,我很遗憾。”顿了顿,她又说:“本来什么都不可怕,而一个人如果不能战胜自己,就什么都可怕了。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那天下班我刚回到家,收到了老板发来的短信: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三毛   一个人从蒙蒙混沌到菩提开悟,有时穷尽一生的时光,尚不能抵达,而有时,仅仅在一念之间。   那天晚上,为了那短短的几句自我介绍,我写了撕,撕了再写。我怕灯光影响爱人和女儿休息,便去厨房关起门写。熬至深夜,我终于写好了自己满意的发言稿。   我已忘记当时我是怎样走到台上,又是怎样走下来的了。只记得,我讲完以后,对听众致谢时,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那天以后,我不仅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优雅地侃侃而谈,而且我可以在台上一展歌喉,尽管我一直五音不全,很少唱歌。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出色。甚至此时回忆起来,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怎么能做到如此优秀!   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还是离开了那家企业,可那段经历给了我许多有益的启示,并因此让我深深怀念。   十分钟后,我爱人和他朋友一家三口已来到我家。而这短短的十分钟内,我迅速调整心态,破茧而出。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内到外武装了一番。   在客人到来,我打开门的一瞬间,我惊讶而欣喜地发现自己那么自信而从容,热情而得体。   我换上高跟鞋,和我爱人及他的朋友出去吃饭。这是交水费那天出门之后第一次出门,两次间隔十天时间。   我的高跟鞋落在马路上清脆有声,而人流车流一如往昔。此时,我才明白,我内心的种种挣扎、困惑、和忧虑,只是我一个人的博弈,除我之外,对任何人均无意义。所有的茧,均为自己吐丝结成,而破茧而出,也只能由自己完成。   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吟诵泰戈尔《生如夏花》中的一句话: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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