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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在人间】琴声悠悠(征文散文)

时间:2020-07-30 01:18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就读于庙镇小学。六年下来我认了多少字,基本想不起来。一番搜肠刮肚,只记得几首歌;如《紫竹调》:“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时兴调……”如《小镰刀》:“小镰刀,真灵巧,钢铁嘴巴木头腰。割了成堆好饲料,兔子壮,羊儿胖,猪猡长的不得了……”然而,每逢音乐女老师在老旧的风琴上弹起《打到美国佬》时,全班几十个孩子犹如打了鸡血,手舞足蹈地扯着喉咙大叫大嚷:“美国佬,是强盗!脸上笑嘻嘻,背后耍大刀。见到好东西,什么都想要!要不到,他就抢……”   当我考入崇西中学,第一次走进音乐教室时,我看到讲台旁竖着一个漆得油光铮亮的木箱子,也不知道派啥用处。悄悄问一个街里见多识广的同学,回答说是钢琴。   钢琴?这个陌生的名字,顿时使我产生某种敬畏感。我挨近钢琴,悄悄地伸出右手,在镜面似的琴盖上小心翼翼地拂拭了一下,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直达心脏,使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上课了,一个年约四十,中等个儿,四方脸,略胖,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到钢琴前,先用抹布轻轻地掸了琴凳,坐下,从容地打开琴盖,上身微微后仰,随手在琴键上轻轻一拂。顿时,一群活泼快乐的小精灵,争先恐后地从琴箱里蹦了出来,在教室里欢呼雀跃。   我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到这么美妙的钢琴声,犹如耳边响起一声春雷,震得我浑身打颤,然后顺着神经系统传达到四肢百骸,直达灵魂深处。我记得我当时激动得直想哭,差点当场掉下泪来。   然而,当中年男子开口教我们唱歌时,他的男中音比较浑厚,滋润,富有磁性。我立即被他的歌声迷住了。下课后问班长陆振昌,振昌说音乐老师名叫胡云均。   迫于形势,我的初中只读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混沌未开的我严重偏科,英语最差,音乐最好。   每天看到英语女教师夹着教科书走进教室,我就紧张,唯恐她上课提问时点到我。俗话说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英语老师出于关注,经常点我的名。于是,我很不情愿地傻站着,面对老师的提问,一副茫然兼尴尬的窘境。   然而只要我坐进音乐教室,我浑身的细胞立即活跃起来,集中精神,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将胡老师弹的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使劲拽进耳朵,直摁心里,唯恐漏掉一丁一点的余音。每次上音乐课,我都感觉在享受精神上的大餐,使我深深陶醉其中。美中不足的是,每周只上一节音乐课!   第一次的期末音乐考试,我竟得了全班最高分;80分!   凭着这高分,在一次与高年级的联欢会上,班主任蔡老师让我当众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本意是让我代表本班出一次风头,可我那时不但内向,还腼腆,结果我唱砸了。事后,堂姐笑我当时因为恐惧,唱歌时嗓子颤抖得好像一只待宰杀的小羊羔。   但我依然很感激胡老师,每次在校园里看到他,我都会立即站住,恭恭敬敬、结结巴巴地叫一声:“胡老师好!”   1966年的初夏,文革开始,我们的学校停课了。除了少数学生留校闹革命外,大多数学生纷纷回家务农挣工分。   当时我才14岁,正处在好奇、好学的时候。才上了一年初中,刚跟学校建立起亲切、融洽的关系,突然回到农村务农,心情非常矛盾,也很沮丧。白天,我虽跟着父母起早摸黑地务农,但我的心还留在美丽的校园里,尤其留恋那间音乐教室。入夜,我有时梦见我和同学们依然坐在教室里,在吴老师的钢琴伴奏下快乐地唱歌。有时,我会梦见一群活泼的小精灵在欢快地嬉戏;她们在蔚蓝色的天幕上是那么的清晰,她们在芬芳扑鼻的玫瑰花上是那么的优美,她们在摇曳生姿的荷花瓣上是那么的轻盈,她们在飘洒逸飞的雪花中是那么的纯洁。哎,她们应该是琴声的化身吧。   那年深秋的一个早晨,生产队长安排全体社员一起去长江边新围垦的大田干活。走到半路,四野里漫起了大雾,浓得十米之外就认不清男女。大家只能低着头,沿着桥濞港边高高的河岸小路,匆匆前行。突然,我听到河岸下的大田里传来一群年轻人的笑声和说话声。由于雾太大,根本无法看到二十米外的大田里的情况。突然,我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男声在说话。我的血液顿时奔涌起来;这是胡老师呀!很快,我又分辨出我班几个家住镇上的男女同学的声音。啊,原来这些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下乡参加农业劳动。   我离校好几个月了,出其不意地听到同学的声音,尤其是我崇拜的偶像的声音,沉寂已久的钢琴声在我心头如黄钟大吕般撞击着。我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扯着脖子,对着浓雾深处喊了一嗓子:“胡老师,您好!”   稍等片刻,胡老师那带磁性的浑厚男中音,犹犹豫豫地穿过浓雾,送进我的耳朵:“是哪个同学叫我呢?”   我害怕女同学们辨别出那个经常站在教室里发呆的我,从而在浓雾里放肆地嗤笑我,就没勇气再喊第二声,当然更没有勇气自报家门。赶紧闭嘴,跟在叔伯弟兄们后面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去年十一月初,老同学施振红家嫁女,七八个老同学济济一堂,围坐闲聊。我问有谁还记得初中期终考试时唱过的一首歌?大家都说不记得了。于是我双手各持一筷,轻轻地敲着面前装满佳肴的各式盘碟碗盆,充满感情地轻唱起来:“高不过蓝天深不过海,好不过毛泽东时代……”刚唱了几句,同学们轰然响应:“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教我们的音乐老师是胡云均呢。”   我问有谁知道吴老师的近况?都说不知道。掐指算来,如果吴老师还活着,该九十来岁了;也有可能过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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