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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秋】故乡母亲(征文·散文外一篇)

时间:2020-08-01 01:29
  故乡于我的记忆是古戏楼,是“老头商店”,是八分钱二两粮票、掺了棒子面的油酥烧饼,是满大街的小摊儿和满大街的商铺,是母校一中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是各具个性的乡亲,是冻得人直咧嘴的寒冷,是挥之不去、历久弥新的小川情结……   离开故乡越久,对故乡的怀恋愈发沉重。此去经年,故乡竟至成为我挂在心头、浸满乡情的山水画,不断观赏、抚摸、体味,待看到沈从文的吊脚楼、贾平凹的棣花乡、邓友梅的老北京,冯骥才的天津卫,强烈的冲动是想把我的故乡凤山也写得这般让人津津乐道、念念不忘,于是,在我回望这幅尘封于心的“山水画”时,爱与乡愁烈酒一般弥散开来,我会写下我的母亲。因为我的许多文字的素材大半来源于故乡,许多创作灵感来源于和母亲的交流……   ——题记   【一】咸肉   母亲见我回来,自是高兴,中午给我准备了芝麻烧饼,把剩的面疙瘩汤热热端了上来,又从冰箱里掏出一块咸肉。   咸肉,黑乎乎的一大疙瘩,还带着冰碴,有肥有瘦,肥的少,瘦的多,肉皮的边上汪着一层油。母亲用刀细细地切了,码在盘上,咸肉上放着几片切得很细、打着卷的葱丝。盘里的肉立时成了淡淡几笔勾勒出的白描,让我想吃,又想看。   母亲催着:“快吃,这可是特意给你留的。”“特意”,就是我哥我姐来了都没舍得给他们吃,特意等我来了才拿出来。   我先喝面汤。上顿剩下的面汤已不是汤了,成了一碗糊糊。我见有些稠,就兑了些开水,倒上点陈醋。正想喝,母亲拿来了胡椒面撒在兑成汤的糊糊里。这么一兑一撒,糊糊又成了一碗酸辣汤。胡椒面刺激了我的鼻子,禁不住喷出几个大喷嚏,母亲赶紧从桌上的卫生纸上揪下一块递给我,看我把鼻涕擦光,再看我埋头喝汤。   走过千万里,吃过百家饭,都没有母亲的这碗汤好喝啊!   打小母亲就这样。我吃饭时,她就在一边看着,看我狼吞虎咽、踢哩吐噜,就是吃棒子面饼子她也要看我吃完,看我把掉在桌上的饭渣舔干净,而后,递过来一碗温开水,再看我把开水“咕咚咚”一饮而尽。母亲常会带着满心的喜悦喊上一嗓子:“真是个好吃手!”   不管社会如何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如何改善,对母亲而言吃都是第一位的大事。退休后,她脑子里装的更是一家人的吃喝了。说是一家人,其实就父亲还有我的女儿,这样的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成了母亲生活的全部。父亲的腿被撞后,身体和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由以前的说了算变成说了不算甚至啥也不说,一切都听母亲的。母亲对家庭角色的转变有些得意,每天吃啥买啥一人包办,充分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快感。   早晨六点母亲就得起来给女儿做饭,女儿走后再给父亲做,一天三顿,差一顿也不行。顿顿汤汤水水,有荤有素,一家老的少的吃饱喝足很是快活。要是哪天见到父亲皱眉,母亲就会赶紧问是不是没吃顺口,要是父亲真的没吃顺口了,母亲晚上就想法做点父亲爱吃的,打发他高兴。   因为忙的理由并不常回家,回去一趟我便成了母亲的客人,她一定要做一顿好的、我爱吃的饭,看我津津有味地吃,津津有味地喝,只是不再喊那句“真是个好吃手”了。今天为我准备的是一直没舍不得吃的咸肉。   “把肉夹到烧饼里,这么吃才香!”母亲催着我。   我赶紧拿起烧饼,夹上咸肉,吃了个痛快。咸肉已经有点变味,但我没言声,不想辜负了母亲那颗爱我的心。      【二】香油   搁现在来说香油已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母亲还是把它当宝贝,炒个菜、做个汤啥的临出锅都要放上两滴眼泪似的香油,手哆嗦着,生怕放多了。姐姐说:“多放两滴吧,这么多人呢,少了也没味呀!”母亲并不响应,两滴就两滴绝不多放,那神情极为严肃,极为庄重,手里攥着的好像是千年的宝贝。滴完还要跟上一句:“千粒万粒的芝麻才榨出这么一点油,多不容易呀!”还不忘把瓶口上沾着的舔一口。   母亲的香油并不是什么“珍品”“极品”,也不是著名的“大名府”,而是街头食品摊上买的“物美价廉”(母亲语)的地摊货,花不了几个钱。面对一样的香油、一样的瓶子,听着摊贩的煽情,母亲沉着镇定地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弄得卖香油的以为碰上了大茬,可不过最终只是买上一瓶,还是一小瓶。   每次母亲都是极为珍重地买,极为珍重地滴,老爸对此很不以为然:“照你这么用香油,得猴年马月用完。”但不出半年那一小瓶就见了底。我有几次瞧见母亲在喝香油。   喝香油是有故事的。母亲说那年家乡那打仗,打得天昏地暗,房子都给炮弹炸塌了,吓得姥姥拽着母亲他们姐几个、随手拿上一瓶柜上的香油,慌张张躲进了地窖,在地窖里呆了整整三天,听见枪炮声稀了才爬出来。母亲见房子炸塌了,大哭。姥姥说:“哭什么!房子塌了再盖,人没事比啥都强!”在地窖里的三天三夜,姥姥他们是靠着那一瓶香油活过来的。地上炮火连天,地窖里的人靠着香油安然度日。听到这个故事就知道母亲对香油的感情了,见到她喝上小半口香油我一点也不奇怪了。在我看来那是对苦难生活的回味,对幸福生活中的香油充满敬畏。   艰苦的年代,穷啊,哪一家都不富裕,香油变得极为珍贵,谁家要是剩两瓶香油会被认为是家里有钱,有路子,那是富裕的象征。你没瞧见嘛,谁家的香油瓶都摆在柜上的显眼位置,炫富一般!要知道,过年国家才供应那么区区二两香油,够干什么的,就这样二两金子一样的香油一年也不见得能吃完。   姑奶子上门,或是娘家大舅这等至亲级别的亲戚来了,母亲才会拿出“珍藏版”的香油,在萝卜丝汤里和腊肉炒韭菜里眼泪似地滴上两滴。绝不会超过两滴,因为妈妈要算计过日子,要一碗水端平,等叔叔大爷们来了也要做萝卜丝汤,也要腊肉炒韭菜,也要滴两滴香油的。还有就是过日子不能“有柴一灶,有米一锅”,要细水长流,但这已经让亲戚们高兴够呛了,都说妈妈厚道。   我二姨家的姐姐出门子时,母亲送了一对被面,两对枕巾,两盒“万紫千红”牌的擦手油,还搭了一小瓶香油。二姨家的姐姐一见好一阵惊喜,她万万没想到母亲出手竟如此大方,把舍不得吃的香油都随了礼,足见她在母亲心中的地位,那以后二姨家的姐姐和母亲的来往更加频繁,好得跟一家人一样,有个大事小情都要找母亲唠唠,两口子打架也跑到我家,当着母亲的面说和说和,母亲劝和后还张罗留他们吃饭。   一瓶香油竟然有如此大的魅力和亲和力,这是母亲没想到的,她也从没往那想过。当然这是我给母亲总结的。   母亲老了,平时就盼着老家的人来,好能说说以前的事,回想一下过往的经历,找找属于她的温暖记忆。这两年老家富裕起来了,还有的种芝麻榨香油,老家来人都免不了给母亲带一两瓶自家磨的香油,摆满了一桌子,再不用出去买了。   看着桌上密麻麻的香油瓶,母亲很有一种成就感,像检阅士兵一样细细回味属于她的苦乐年华。   尽管香油多得吃不了,但平时母亲做萝卜丝汤时还是只放两滴,绝不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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