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青春】土坡，人生路途的磨砺（散文）

　　家乡，一马平川，除了那些土坡给我带来了不平坦的感觉之外，走在任何地方，感觉都是一路顺畅的。对于那些土坡，曾经，我很矛盾，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它。有时候，它令我非常苦恼；然而做某些事时，它却能给我带来欢乐。多年以后，当我在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时，对于生命中遇到的所有土坡，我都能悟出一些有用的人生哲理。　　 三夏大忙是虎口夺食，往往是一家老小齐动员，由不得考虑，只能硬着头皮挺起身板在黄土地里不断奔波着。那年，我刚刚读小学六年级，虽然还是小孩，但在当地人的眼中，我已长成半大的小伙子。既然位于小伙行列，在夏收时，便是参加劳动的主力。那时，已经有了割倒机，便不用人工割麦，人们只需将平平躺在地里的麦子用架子车拉到打麦场就可以了，比之前，要省事得多。　　 待日头快到最猛烈的时候，父母便带着哥哥去打麦场摊场，吩咐妹妹回去准备午餐，让我自个先用架子车往打麦场里拉麦，并嘱咐我一次少拉点，免得路途出了岔子。我手握铁叉将地里的麦子陆续装入架子车里，当麦山装得比我稍微高一些的时候，便不敢再装了，找来大绳将那些麦子捆好，使劲拉着架子车前往打麦场。路途，除了很多处坑坑洼洼之外，还有两道土坡，我特别害怕途经土坡，如果自己拉不上去，那就糟糕了。然而事实就是这般的巧合，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我都平稳过去了，可就在土坡处，令我无奈至极。　　 还没到土坡处，我便攒着劲，以备后续能一鼓作气。等快到土坡时，我弓着小腰，将架子车的拉绳绷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鼓得高高的，浑身上下都卯足了劲。快到坡底时，我连忙小跑起来，暗暗给自己加油。当我拉着架子车刚刚上了土坡时，便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反力拖着我，试图将我连同架子车全部拖下去，我忙拿出刚刚积攒的所有劲，和那个强大的反向力对抗。上坡的速度越来越慢，我每多迈一步，都感觉到身后的架子车好像重了一些，然后我的腰便弯得更低了，上半身和地面已经呈平行的状态。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征服土坡，而刚刚爬到一多半。我知道，在那一刻，不能有丝毫的退缩，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我冷哼几声，试图向前再迈几步，但就在一刹那间，架子车便拖着我倒退了回去。我站在坡底，望着眼前那道土坡，再次鼓足劲，向上爬去。可依然在半坡处，被沉重的架子车拉了回来。我不信邪，胡乱擦去满头的汗水，再次往上爬，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了。最终，我被土坡打败了。　　 既然拉着那些麦子上不去，我只能将麦子先用铁叉挑出来一些，让架子车的重量稍微轻点。等我拆开大绳后，还没来得及动手，比我高一些的麦山直接倒了下来。对此，我毫无脾气，只能先将架子车拉到土坡顶，然后将那些麦子重新装入架子车里。等我手忙脚乱地忙完这些，抬头瞅了一眼，发现太阳已经向西倾斜，看来我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久了些。想到这里，我忙拉着架子车向前跑去，等到达另外一道土坡时，鉴于之前的失败经历，我只能将那些麦子先用铁叉挑出来，然后拉着空架子车爬上坡顶，之后再将麦子重新装好。当我终于到达打麦场时，只见父母还有哥哥已经摊好了两大片麦子，而我仅仅拉回来半架子车的麦子。一时，我的小脸红红的，内心愧疚不已，但那些愧疚都是暂时的，我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给了那两道土坡。如果没有土坡的话，我怎么可能耽搁这么久，而且我还会拉来更多的麦子。虽然父母、哥哥都夸我干得好，但我却恨透了那两道土坡。　　 后来的日子，只要看到土坡，我便恨得直咬牙切齿。但好景不长，对土坡，我便恨不起来，甚至觉得土坡竟然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六年级的暑假里，到了我必须学自行车的时候。由于镇中学离家较远，去上学必须要骑自行车。可我是同龄孩子中唯一不会骑自行车的，为了不被别人嘲笑，我只能推着自行车在那些土坡处练习。之前，我恨透了土坡，但那一刻，我却不得不依赖土坡。一时间，我很茫然，不知究竟该如何对待它。但自行车，我不得不学，纵使心间有再多的矛盾，也要立刻学会。经过一系列的痛苦挣扎后，我耷拉着脑袋推着自行车去了门，直奔村外最长的那道土坡。　　 当我踏上那道土坡时，心间别提有多么的别扭，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土坡旁的庄稼、野草、树木都在挤眉弄眼地嘲笑我，但我却无可奈何，唯有硬着头皮朝坡顶走去。到了坡顶，我紧握自行车的手柄，左脚踩着脚踏，右脚蹬地，自行车便缓缓地动了。待我右脚多瞪了几下，直到自行车渐渐稳当时，我便飞快地抬起右脚越过自行车的三脚架，踩在另外一只脚踏上，然后双脚一上一下有序地踩着脚踏，操控着自行车缓缓地向前走。但我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一直盯着脚下看，并没有朝前看，走着走着，被一块小石头给绊倒了，我被摔得浑身酸痛，而胳膊肘处也擦破了皮。　　 就在那时，天边飘来一阵风，玉米地里的玉米叶子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放在过去，我非常喜欢听风吹草木的响声，但那一刻，任何声音传到我的耳旁，在我看来，都是在嘲笑我。我有点生气，但却不知该怨谁，想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导致摔倒的根本原因在于自己。可那块小石头毕竟是土坡上的，我就顺道将心间的所有恼怒都转移给了那道土坡。我的情绪有点极端，不断骂着脚下的土坡，甚至还诅咒它，但我又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咒骂，土坡绝对是不予理会的，可我依然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好将心里的怨气全部发泄掉。　　 等我的心情完全平复后，再次推着自行车来到坡顶。途中，我顺道将土坡上的碎石头都踢到了一旁，要不然，那些碎石头还有可能再将我绊倒的。我站在坡顶，望着眼前那道长长的土坡，默默地给自己鼓了劲，然后握紧手柄，再用左脚踩着脚踏、右脚瞪着地面，自行车就缓缓地动了，等自行车渐渐平稳后，我迅速迈起右脚踩在另外一只脚踏上，双眼直视前方，双脚有条不紊地踩着脚踏，自行车平稳地向前走去，直到坡底，我才停了下来，回头瞅了一眼稳稳当当通过的土坡，握紧了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经过多次反复练习后，我渐渐掌握了骑自行车的关键技巧。等我能很熟练、很平稳地从坡底骑到坡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渲染得一片嫣红，我的身影也成了暗红色，那道长长的土坡也隐隐变得暗红。　　 夜风拂来，我骑着自行车向家赶去，路途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土坡，昔日拉麦子时的囧事仿佛还在眼前，但我已经对土坡恨不起来了。一下午的紧张练习中，我已经感受到之前从未领会到的深意。固然上坡时，土坡会带来很大的阻力，但只要努力征服土坡，便意味着取得了成功；而且下坡时，土坡还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助力。对于土坡，不能只看到不好的一面，而要多多挖掘那些有利的因素。人生路途，既然有上坡的时候，肯定就有下坡的时候，上坡时费力，但下坡时却省力。这么浅显的道理，拉麦子上坡时，我竟然没有想到，只是对土坡痛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待我走出校门、进入社会的这些年里，我征服了很多道“土坡”。那些土坡，比当年拉麦时经过的，要陡峭许多，而且周围都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掉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情形很多，但我依然挺了过来。每征服一道“土坡”，我便会成熟、稳重许多，对待任何事情，都显得老练了一些。　　 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眠时，我总会想起自己拉着架子车上坡、顺着土坡学自行车的场景，虽然多年的历练使得我不再像童年那般的脆弱，但只要想起当年的往事时，我依然会心动不已。不管是身在家乡看到的那些土坡，还是工作以后遇到的“土坡”，形态不同，但本质都是相同的。对于那些土坡，我始终怀着一份浓厚的感激之情，因为那里有属于我的印记，承载着我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生命中遇到的土坡，不但磨砺了我的意志，还给我的人生增添了浓厚的传奇色彩。　　 人生路漫长，土坡多多，坎坷不断。上坡时，鼓足劲；下坡时，记得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及时找到需改进之处，给予纠正。站在坡顶时，不要骄傲；身在坡底时，也不要气馁。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准会到达坡顶。任何时候，谨记：下坡容易，上坡难，坚持到底最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