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风情

　　今年夏季少雨，立秋过后，晋南的田野里已微微发黄，放眼望去，隐隐呈现出一种凄凉之感，让人们从心里感觉，秋天提前到来了。有些禾苗已近干枯，而麦后复播的秋庄稼已无望收获了。然而，还是有许多人在田里忙活，精心修整、耘锄，似乎不带些许失望悲观的情绪。乡下人之于土地，就好像一个人之于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一场疾病便自暴自弃，而是积极治愈，恢复元气。谚语道：“庄稼不收年年种，过了春夏有秋冬。”　　 “秋后一暑，热死老牛。”炎热仍未远去。俯瞰烈日下的黄土高原，中条山吕梁山，相依相挽，大地恰似一幅精美的棋盘，堆堆丘陵像一颗颗有灵性的棋子，那村庄、田块、绿树填充空间，起伏荡漾，深似大海，远接高天，世间的一切都在争相接受着大自然最无私的慷慨馈赠，涑水穿过晋南盆地那宽阔的胸脯，一路向南，汇入黄河，奔向大海。春天的美丽、秋天的丰厚、冬天的深沉，夏天，就是一个敞开胸怀、热情如火的男子汉，不造作、不虚伪，它把一生全部的热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尽情泼洒，燃尽自己，奉献给秋天。也许，那倾盆暴雨是它真诚的泪水，那惊天霹雳就是它无私的呐喊……　　 晴朗的中午，不知不觉间，忽然噼噼啪啪下起铜钱大的雨点来，抬头一望，有几块浓烈的云团，露着恶相向什么地方狂奔，天盆下，已经拉起了黑灰色的雾布，顺着人们头顶直压下来，太阳躲起来了，雨点越密了，此时，远山、近树、村庄都似乎醒悟了，静静等待着暴雨的来临。忽然，头顶炸开一个响雷，太阳又出来了，但雨却更大了，远处的蝉儿还在枝头上高唱，从东到西，有一股腾腾的雾气，不断向南移动，似乎想遮住太阳，但是没有。透过雨帘，晴朗的艳阳下，田野变得青悠悠了，没有风，只听见呼呼的雨声，枝头上，庄稼上颤抖着滴下一串串水珠，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虫儿在草丛里啾鸣。像一个咆哮的猛兽，这场急雨持续50分钟，如今只剩下残云细雨，天空也失去了刚才狰狞的面目，变得温顺、柔和，头顶上只有一些不太明显的雨雾，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雨，完全停了。　　 清晨，湿漉漉中，透出淡淡凉意。太阳升起来了，躲在浅浅的晨雾后，不再是那么热烈，倒像是哺乳的少妇正温情、娇恬地注视着自己怀中的婴儿，让人在含情脉脉中融化。一场雨后，山脚下、丘陵丛，枯衰的田野似乎都在努力摆脱酷暑留下的伤痕。柿林中的柿果已开始露出红晕，大片大片的作物，成群成群的鸟雀已在飞来飞去的觅食、狂欢，一声鞭响，牧羊人赶着一队队羊群顺着那条小路走下来。此时，阳光开始挣脱了云雾的束缚，尽最大的力量把自己的热情投入人间万物，但并不强烈，并不刺目，一阵阵风儿，无声地、舒缓地、清爽地、从遥远的中条山际、坦荡的原野、起伏的庄稼上吹来，那已经夹杂着一股股清香，是瓜果、高粱，间或走在乡间小路上，随手掰下一顶沉甸甸的油葵，或者摘下一颗微红的酸枣在嘴里咬嚼，一种香甜的感觉、一种即将成熟的感觉从心中悄悄生起，不仅令人感叹——秋天来了。　　 夕阳，懒洋洋地爬在峨嵋岭那高高的山尖上，这个典型的晋南小镇满街已经飘散着烧烤的阵阵香味了，暮色笼罩，街道上开始出现趿拉着拖鞋，大腹便便的男子，小孩子让父母牵着双手，蹦蹦跳跳地奔向那一堆堆热闹的地方，那里，一家夜市已经开张，老板光着膀子在忙碌着、叫喊着，服务员在跑前跑后的张罗着。直到深夜，街上的摊贩们、店主们似乎完全没有打烊的意思，反而家家户户门前都亮起了灯光，人们三三两两坐在门口，漫无目的的闲聊，有不少人干脆就搬出一张简易床躺在门前睡觉，呼呼的鼾声已经响起。车站广场上，在《最炫民族风》音乐的伴奏下，一群衣着艳丽的妇女正随着舞曲翩翩起舞。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沉重喘息，公路上汽车尖叫着奔驰而去，化工厂的车间里机声轰鸣，和着满街的嘈杂、飘渺的乐曲以及叫喊声、吆喝声、吵骂声，一切都似乎告诉人们——这个小镇的夜是沸腾的、不眠的、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