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窗（散文）

　　1、窗　　 　　 窗是家的眼睛，它会在每天清晨，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家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又在黄昏时分满怀期待他们风尘仆仆地归来。　　 在乡村，房子的窗户是很小的，小得就像一只耳朵，却足以倾听阳光的躁动，月光的心事，以及风雨和虫鸣的呢喃，而越到大城市，窗户就越多开得越大，大得恨不能去掉整面墙，却依然得不到太阳的青睐，月亮的回眸。拥挤的空间，恼人的喧嚣，让人渴望将整个身子探入那一片狭长的天空……　　 窗，其实是房子的另一扇门。当有一天，人们不小心丢掉了钥匙，还能够翻窗而入，当房间意外起火时，也可以跳窗逃生。可是，当人们发现小偷撬窗而入时，惊慌之余，纷纷把窗封闭起来，编织成一个个鸽子笼似的阳台。在阻挡外人的觑觎和入侵时，也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人们互相失去信任的后果，往往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但我还是喜欢窗，在我眼里，窗是一本本书的扉页，那些或敞开或半掩或紧闭的窗，总会让我猜测那里面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　　 记得年少时，在一个青春萌动的夏夜，我打一绿藤疯长的窗前经过，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一张有如天使般美丽的面孔，正倚窗凝望天上那一轮鲜美的月亮……可以说，那是一幅我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此后，每每打那馨香的窗前经过，那低垂半掩的粉红窗帘，总一次次牵住我痴迷的目光……多年后，读到卞之琳的一首诗：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那一刻，心里有淡淡的惆怅。　　 如今，在外漂泊的我，会在每个下班的路上，任疲惫的车轮缓缓辗过长长的孤独，却依然不忘欣赏沿途那一排排被橘黄灯火点亮的温馨，这时的脑海里会油然而生那一扇最熟悉的画框，朦胧间，依稀看见那一张张亲切的面容……　　 然而，这些年来，我一直固执地做着同一个梦：在某一个月沉星垂的清晨，当我用双手轻轻推开潮湿的酣梦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波涛汹涌间，一轮红日正喷薄欲出……　　 　　 2、异乡的家　　 　　 异乡的家，是一间火柴盒般大小的出租屋，连同一张吱吱作响的双人床。　　 每天，闹钟准时唤来窗外的晨曦，睡眼朦胧里，匆匆飞奔在人潮涌动的路上——右手两只包子，左手一杯豆奶，在快速的吞咽里，依稀记起昨夜的梦境：头发花白的父母和一脸孤寂的孩子，携手站在村口的古樟下，那眼里满是潮湿的期盼。　　 下班归来，昏黄的灯光下，是两张疲惫的脸庞；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几本发黄的书刊，在萝卜白菜的私语里，享受一天最美的时光。　　 只是，常常在某个夜里，或激情正浓，或好梦正酣，门被剧烈地撞响；望着几张陌生而威严的面孔长驱直入，方省悟这异乡的家，就像树上摇晃的鸟巢，总挡不住风雨恣意的侵犯。　　 又要离开了，恋恋不舍地将两把发亮的钥匙，交还房东的手上，回头望望曾经的“家”门，在自己身后无情地关上，那一刻的心痛和惆怅，有如再一次被判流放。之后，我们就像被驱逐的鸟儿，惊慌地飞向远处那片未知的丛林，再一次寻觅筑巢的地方……　　 　　 3、夫妻房　　 　　 在一幢高傲的大楼脚下，蹲着一排卑贱的窝棚，狭小的空间低矮潮湿，就像一串关着鸡鸭的竹笼，作为墙壁的，只是一块块塑料彩布，从而把一对对夫妻包裹。　　 薄薄的“墙壁” ，遮挡的只是人最起码的廉耻，却藏不住哪怕一个小小的秘密：临睡前的欢笑和争吵，夜半的私语和喘息，常被徘徊在外面的夜风偷听，之后传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的，在他们亲手竖起，那一幢幢大楼的脚下，在他们苦苦撑起，却不属于他们的天空下，一对对满脸风霜的夫妻工，在多少没有月光的夜里，静静蜷缩在临时筑就的小巢内，一道摊开疲惫，一同梦回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