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避雨（散文）

　　　　 晚上六点多，我骑自行车走在下班路上，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瞬间，铜钱大的雨点就砸下来。没办法，只好就近钻进一个临街商铺的大门洞。　　 门洞里已有两个年轻人，像情侣，也像小夫妻，不管外面雨多大，两人都低着头，安静地看手机。雨越下越大，来门洞里避雨的人多起来，但彼此都不说话。暂时的相遇，每个人都自觉设置一道看不见的墙，这也十分自然。我正胡思乱想着，伴随一道刺眼的闪电，一个女子一手撑伞，一手抱个孩子，跑了进来。这是进入这家地下洗车行的一个门洞，并不怎么宽敞，七八个人赶紧挪挪脚，相互挤一挤，给他们让出一个立脚的地儿。我也尽量把自行车往墙边靠了靠。女子把伞换到抱孩子的那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人们连声道着谢，孩子却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哇哇地哭起来。女子忙不迭地哄着孩子，可孩子却越哭越厉害了。女子一边把额头贴在孩子脸上，“哦哦”地跟孩子说话，一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　　 孩子有个两三岁，圆脸蛋，秀气的眉眼，梳着十几根细细的小辫儿。当她边哭边转动着脑袋看我时，我就冲她笑了下，可她依然哇哇地哭，好像谁惹着她了，或者是她自己启动了什么发条，根本停不下来。有人替女子接住伞，女子感激地一笑，用双臂环绕着孩子，把她紧紧地贴在怀里。孩子一边哭，一边不安分地左右扭动，试图从她怀里挣出来。　　 忽然，还在哭着的她竟然咧开嘴巴笑了，还用她肉嘟嘟的手指头指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原来，一只小麻雀正站在我自行车前轱辘的辐条上呢，它扭动着小脑袋，瞅着人们，“叽——”，叫了一声。人们也笑了。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还站在了辐条上？就顾看女孩哭了，根本没注意到。　　 接下来，人们七嘴八舌，说道着小麻雀，说道着女孩，这个临时的避雨队伍显得热闹起来。　　 突然，小麻雀腾的一下跳到了地上。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淘气，凑近小麻雀，想要捉住它。它是那么小，不知是还没学会飞，还是被雨淋湿了翅膀飞不起来了，反正它只是一跳一跳的，躲避着男孩。人们就说，算了算了，别捉它了，当心踩住它……男孩咧咧嘴巴，便站在一旁，看着小麻雀跳。　　 那个女孩脸上还挂着泪花，却一直开心地笑着，她的眼睛始终舍不得离开小麻雀，它跳到哪里，她就看向哪里，搞得女子也只好随着她的动作趔趔趄趄地挪动着身体。　　 后来，小麻雀从人们腿脚间跳过来，又跳到了我自行车前轱辘的辐条上，好像它觉得就数这个地方保险似的。人们纷纷说，这真是一只聪明的麻雀啊。　　 这时候，雨势渐渐小下来，人们陆续撑起伞离开。几分钟后，那个女子也抱着女孩走出了门洞。当女子撑开伞时，女孩扭后头来，看着小麻雀。小麻雀“叽——”叫一声，仿佛在跟女孩说：“拜——”　　 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小麻雀。它依然站在前轱辘的辐条上。它瞅着我，我瞅着它。我小心翼翼推一下车，随着轱辘的转动，它一跳一跳的。我支起车，试图靠近它，它便“叽——”地一叫，瑟缩着小小的身体，显出躲避的样子。　　 我站在门洞前，点燃一根烟，看着大街上淅沥不断的雨，雨中奔忙的车流。这样的鬼天气，人们都有家可归，不知道这只小麻雀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家。我把目光转回来，它已经又在地上了，一跳一跳的，小脑袋左摆摆，右摆摆，冲着我“叽——叽——”地叫。　　 我瞅着它，它瞅着我。有一刻，我觉得世上只有我们俩了。这个奇怪的感觉让我意识到了好笑。我毫不犹豫地推车走出门洞。望着夜色渐起的雨幕，我扔掉烟头，打伞上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等回到小区，把自行车存入车棚，忽然，“叽——”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我才发现，那只小麻雀，居然站在自行车后座上，歪着小脑袋瞅着我，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