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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外婆和甜米酒

时间:2020-09-16 00:49
  那是一个秋日灿烂的下午。天空像一块覆盖大地的蓝宝石,它已经被秋风抹拭得非常洁净而美丽。   我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站在操场变得山坡上,看到我的小姨拖着一架板车,板车上坐着我的哑巴外婆。   我追过去,问小姨,是怎么回事?   小姨说,我外婆病了,吃什么吐什么,现在到我们村的卫生室里去看病。   几天后的星期天,我从学校放假回家,才知道外婆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患的是食道癌。   那时的我一听到“癌”这个字,已经懂得它意味着什么。外婆必死无疑。   在我们那个山村,还没有听说,得了癌症能够治好的。   对于贫困的外婆家来说,自从确认是癌症以后,首选的就是放弃所有治疗,听天由命。外婆与外公养育了三子,两女,那时候只有我妈妈和大舅舅结婚。三个子女的养育还有家庭的入不敷出,怎么还能够腾出钱来治疗外婆的病?20世纪70年代末期,社会虽然已经开始复苏,但是农民并没有摆脱贫困的,医疗技术还没有摆脱落后。坚持治疗的话,其高额的费用只可能给这个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外婆每餐饭都是吃下去,再吐出来,先是吃下去的多,吐出来的少,后来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吃多少吐多少。在这样的煎熬中,身体一天天就消瘦下来。   外婆是个哑巴,那时候,大舅舅刚刚成家,还没有小孩,二舅、三舅、小姨都没有婚嫁,对于外婆来说,我家兄妹三人,就是她最亲密的孙子辈了。而我,则是其中,唯一的男孩子,自然是外婆的掌上明珠了。   病重的外婆对于我比以前更是喜爱了。我从家里到学校去,外婆家所在的湾子是必经之路,病后的外婆几乎周六或者周日在我上学或者下学的路边站着,看着我,有时候会默默摸下我的头。有时候,还会拿着我的手,到自己家里给我好吃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今天的孩子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比如一小碗瘦肉汤,或者几块甜饼干。可是在那样的时候,外婆能够为我珍藏着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不容易。多年以后,我一直在想通过想象知道——在准备这这些东西的时候,外婆是需要怎样努力和她不能言说出来的大脑中美丽的想象,可是结果总是不能知晓的。   日子在无声无息的流过,外婆的身体也被这无情的日子和病魔一点点销蚀,她终于不能走路、不能站立,只能躺在床上。立冬、小雪、大雪、冬至节气在推移,学校也放寒假了。   有一天上午,我妈妈被外公紧急叫去了,说外婆起床了,要妈妈过去。当时我们心里都很高兴,外婆的病是不是出现了奇迹?   晚上,妈妈回来。并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相反满脸的悲戚。   在妈妈的叙述中,我们知道,原来,外婆是把妈妈找去,教她学会做甜米酒。   甜米酒,又叫酒酿。用蒸到半熟的江米(糯米)拌上甜酒曲发酵而成的一种甜米酒.中国全国各地称呼不同又叫醪糟、酒娘、米酒、甜酒、甜米酒、糯米酒、江米酒、酒糟、黄酒。酒酿有甜味,用半熟的糯米饭加酒药发酵做出来的。滤掉米粒并且经过一次蒸馏就是米酒--米酒有一定的后劲,酒酿不滤掉米粒,没有经过过滤和提纯,度数非常低,热一热加小糯米圆子当点心吃,有点酸有点甜还有酒的味道。我们那里用酒酿来调鸡蛋或者糍粑吃,口感很好。   在我们小时候,很多人家都喜欢做甜米酒,外婆是远近闻名的高手。每年春节之前,很多人家都会请外婆去做酒。而甜米酒也是我小时候的最爱,特别是外婆的甜米酒,尤甚。还记得那时候一到春节,我到外婆家拜年,总要痛痛快快的吃上外婆煮好的甜米酒。有几年,小小的我竟然吃多了,竟然吃醉了,走路都歪歪斜斜的。   在妈妈的哭诉中,我们知道当天外婆是硬撑着,将做酒的程序重新演示一遍,将注意的问题,用手势一次次强调给妈妈。   妈妈说,外婆这样做,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离开以后,我再不能有那样的美味可以拥有。   那年腊月二十六,白雪纷飞,外婆在万般不舍中,在我母亲的怀抱里,无声无息离去。第二天,雪还在飞,而外婆被匆匆入土为安。三天后,春节就到了,外婆没有熬过去。多年以后,外婆湾里的人,还在念叨外婆走的急,没有影响全湾的人。长大了以后,我们才懂,外婆湾里有个禁忌,说是正月里要是湾子里死了女人,全湾一年的运气不好,一年湾里最少要死七个人。外婆去后的新的一年,湾里果然很平静,没有一个人去世。所以好多年后,人们对此一直记忆犹新。   外婆去后的春节,我去拜年,煮甜米酒的是小姨。那甜米酒就是外婆临走之前的做的,吃在嘴里,是甜甜的,可是那时的心里,确实酸酸的。   那年春节过后,外婆做的甜米酒,就成了记忆中的美味了。   虽然妈妈的手艺是得了外婆的真传。   可是我虽然仍有甜甜的米酒可吃,却永远没有了我慈祥的外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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