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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寻】盛夏的歌手(散文)

时间:2020-09-21 01:01
  一   盛夏,是蝉放声高歌的季节。响亮的蝉声尽管有些单调和枯燥,但我觉得,它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韵律。我在乡间自家小院的绿荫下,一边乘凉读诗,一边喝茶听蝉歌唱,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夏日的美好时光。   蝉,在我的记忆里,北京地区大略有两种,一种是个头较大的,其学名“黑蚱蝉”。它的全身乌黑发亮,北京人大多叫它“季鸟儿”,它的叫声高亢嘹亮,从不低沉,很有几分慷慨激昂的神态。还有一种是个头较小的蝉,我叫它“二丝”,因为在它鸣叫的声音里,总会发出“二丝…二丝…二丝”的音调来。其实它的学名叫“蟪蛄”,乡间俗称“小热热”,它的叫声比“季鸟儿”的叫声稍低一些。也许是在地下蜇伏的时间太久,小小的身躯过于疲惫,音色中常常会带着一丝沙哑。但它们的共同之处,都是持续不停地为生命里的阳光而高唱。我从它们乐此不疲地欢歌中,从未感受到有过间歇休止的意向,低沉更不是蝉的风格。蝉,只为短暂的生命而唱响,它能从清晨唱到夜半,它能唱出盛夏最美的欢乐乐章。   在乡间的林荫小道上,在田野的梢林中,在河堤翡翠的柳岸,我听过那两种个头大小不同的蝉在一起歌唱。它们高低、粗细的声调组合在一起,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歌手,在大自然的舞台上,演绎着完美和谐的二重唱。此时正值三伏天,我想,在这酷热的夏天,是不会有哪种昆虫声,敢和欢乐的蝉声来媲美了。   但又会有谁知道,蝉为了能在人间放声歌唱,它又曾忍受了多少苦难的折磨?蝉的寿命在北京地区,大概只有六年左右的时间,它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昆虫。六年虽然很漫长,可蝉在地面上,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能见到光明,其余的日子,它要一直默默地潜伏于黑暗的地下,靠吸吮植物根部的汁液来维系生命。   我对蝉特别感兴趣的时候,是在孩提时代的某个夏天。那时,还不过是一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在夏天的中午,我常常趁着大人午休,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门,和一群孩子们极有兴致地去河边的柳树下捕蝉。蝉,就趴在黝黑的树干上鸣叫,或在绿叶的枝头上悠然自得地清唱。捕蝉之前,我们几个小屁孩儿,总要到马常打滚儿的地方去寻找马尾鬃。马尾鬃比头发丝要粗硬很多,也很结实,还容易拴成圈套。觅到马尾鬃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有了它,就能捕到蝉,得到童年时光的乐趣。   我们把马尾鬃的一端拴在长长的竹杆上,在另一头打个活扣结,构成一个能捉住蝉的圈套。小伙伴们捉蝉的时候,一双双乌黑发亮的小眼睛里,都会露出狡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鸣叫的蝉,然后把马尾鬃慢慢套住蝉的头,再小心地拉紧鬃的圈套。瞬间,蝉便成了我们的俘虏,但它还要厉声尖叫着挣扎,企图挣脱我们的束缚。但足够结实的马尾鬃牢牢地套住蝉,任凭它薄薄的蝉翼扑楞楞地抽打,但最终还是难逃一劫。捉到蝉,是童年时光的一种乐趣,直到现在,回忆起来捉蝉的欢快情景,那种乐趣还依旧在心头悄然荡漾。   但捕蝉也有不如意的时候,有的蝉极精,当你刚把鬃套伸向蝉的眼前,还没来得及用力下拉,它就倏地跃起逃遁,展翅飞向远方,一去再也不会回头。那时,捕不到蝉,每个小伙伴们的脸上,都会露出些许的失望与无奈。夏天的蝉很多,我们寻声而去,就能找到下一个蝉的身影,这又将是我们开心时刻的到来。纤细的一根马尾鬃,在给我们幼小的童年带来快乐的同时,也就终止了那些蝉的欢乐歌唱。儿时的那些贪玩儿和好奇,现在想起来,内心仍有些许的自责和遗憾在隐隐地滋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单对蝉感到更多的兴趣,渐渐地还了解到了有关蝉的传说。譬如:伏在叶子上的蝉,常常被人喻为是“金枝玉叶”,假如腰间佩蝉,就被意为是“腰缠万贯”;倘若颈上挂蝉,美其名曰则是“一鸣惊人”。当然,这些说法,不过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心灵上的一种安慰而已。      二   但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不喜欢蝉,也更不理解蝉。尤以不喜欢蝉的鸣叫,以为它在炎热的夏天,只会没完没了地喧嚣,聒噪的声音让人听了很是心烦。特别是当你工作一天,累得疲惫不堪正想休息时,蝉却一直围绕在你身边高唱,仿佛调皮的孩子,在故意和你捣乱,令人不得安宁。   其实,我以为,听蝉鸣时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下,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感觉。   记得北宋著名词人柳永的《雨霖铃》,是在仕途失意、与恋人离别,被迫离开京都时写下的。那时,他把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让灵魂倍受煎熬。由此,柳永感到前途黯淡渺茫,便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柳永笔下的寒蝉,深深地表达了他内心世界的一种感伤和凄凉的况味。   而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蝉》,则是一首借物喻人的哲理诗。诗中的蝉,正是暗喻李商隐自己,他用蝉比喻高洁,抒发寄人篱下的感叹“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李商隐曾两度入官秘书省,都未能得志,他在处境每况愈下,表达自己在仕途不顺的境况下,依然还要坚守清高的志向。   自古以来,蝉在文人墨客笔下,常有用来象征高洁的品格。除了唐代诗人李商隐的《蝉》之外,还有早于李商隐两百多年的唐初诗人虞世南。他的《蝉》写得更是清新脱俗,令人惊叹,“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把蝉描绘成生性高洁,栖高饮露,发出的声音,不用借助秋风,也会传到很远,以此暗喻诗人高洁清远的品行志趣。   我对蝉不及古人认识得那么透彻,也没有古人对蝉的见解高明。但我特别赞赏蝉在黑暗的地下潜伏,为最终蜕变成蝉见到光明,而坚韧不拔地隐忍精神。在生命的旅途中,尤其是在草根文学创作的这条艰难的路上,我也曾遇到过风霜雨雪,雾霾迷茫的日子,但我没有蝉的坚强意志,常常会有消沉的情绪产生,甚至衰退的意念闪现。我自愧不如蝉。   更令人遗憾的是,不少现代的人,尽管脖颈上挂着金蝉玉坠,成年累月在不择手段地为赚钱而拼命,而失去了本该有的崇高信仰。这种人并不了解蝉,这个弱小的生灵存在的真正意义。很多人只知道蝉会在炽热的夏天,给人制造无休无止的喧嚣,带来刺耳的聒噪,却不知蝉在地下的黑暗中,隐忍了数年寂寞的光阴。蝉经过多次蜕变,最终才能成功地羽化找到光明,我感觉,这个过程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我想,假如人也有蝉的那种勇气和精神,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又会创造出多少奇迹呢?   闲暇时,我听着带有激情的蝉鸣,时常在暗问自己,那蝉是不是只因历经千辛万苦走出黑暗,才有了勇气来到人间尽情欢唱的?我想,一定是的。它要为走出黑暗而欢呼,它要为短暂美好的生命而歌唱。它像盛夏季节的歌手,快乐地高歌是它的使命。蝉鸣,又多像一种深情地告白,它要唱出自己的心声,唱出一生清高的志向。   每年深秋,蝉的声音不再洪亮,甚至带着疼痛与沙哑,像人们疲惫时发出的声音。但我,一直听它唱到生命的尽头,我感觉,它是生命的真正的歌手。      三   盛夏,坐在自家院子的绿荫下,薄薄的一本诗读完了,淡淡的几盏茶饮尽了,炎炎的烈日,也已疲惫地跌落到西山脚下。但玫瑰的暮色里,树上的蝉声,却依然没有消退,它在竭尽全力地歌唱着人间美好的岁月。它把全部的爱投入在激扬的歌声里,将满腔的热情注入到跳荡的音符中,它要赶在金色的秋天到来之前,为生命的最后一季而放声高歌。星星听着它的歌声眼睛更明亮;月亮望着它的深情变得更温柔;而我,在蝉的欢乐歌声中,似乎也感悟到了什么,让内心世界变得越来越深沉。   秋末初冬时节,我在修剪小院里的柿树时偶然发现,一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蝉,还在紧紧地拥抱着树干。夏天已经悄悄走远,再没有绿色的梦来笼罩着它,陪它欢乐地尽情歌唱。秋风无情地吹过来,把树上的黄叶扫得精光,没有一片叶子再能遮住它的瘦弱身驱。我试图把它从树干上取下来,但很难很难,它的利爪竟然深深地镶进了树皮,它是那样深情地留恋着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也许,它还想等待明年的盛夏再来歌唱。本来,它是盛夏的歌手,又怎能离开为生命而歌唱的舞台?      2020.8.16(北京?原创)江山文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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