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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舞·暖】母亲的谎言(散文)

时间:2020-09-30 01:44
  一   我的母亲从小对我们姊妹三个家教是严格的,虽然看起来她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但是母亲的为人处世在村子里以及方圆几十里却让人敬佩。无论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从不打骂,而是耐心地谆谆教导,让我们自己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所以我们错了的事情从不会重蹈覆辙。   母亲的严厉深藏在眼睛中。小时候任何一个孩子的谎言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那两束强烈的光直钻到你心里,让你没有勇气把谎编完。对我们最低的要求是不许撒谎。她要求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不敢不做,也不敢不做好。当然,事实证明,母亲总是对的。   在我小时候,家里被一伙人半夜三更闯进来抄了一次家,此后,我便得了一种怪病,几乎每夜都被噩梦缠住,大哭大叫,闹得一家子鸡犬不宁,人也瘦得几乎脱了形。母亲慌了,领着我看了几家医院,吃了一些药,总也不见好。那年月,有经验的老医生往往被认定“有问题”的人,大都靠边站了。我舅舅家的大表哥刚从医学院毕业,他对中医很感兴趣,极力主张我的病用中药,很热心地为我望闻问切,开出方子来。母亲对年轻的表哥不甚信任,但拗不过表哥的热心,不忍拒绝这位新中医的一次次登门和一张张颇费心思的方子。   暗地里,母亲却把我偷偷领到她信得过的私人医生家里。那是一个已被造反派查出有"历史问题"而被打断了一条腿的“牛鬼蛇神”。母亲告诉我,这个老医生与外祖父一向友情笃厚,外祖父在世时常要到这幢房里来喝茶聊天的。      二   那时我年纪小,很多事不懂,懵懵懂懂。每次去都是在黑咕隆咚的夜里。第一次上门,让对方都吃了一惊。母亲领着我,七转八转穿过了几条弄堂,到了一个楼道底层一间堆放破烂杂物的房子里。一盏昏黄的电灯晃晃悠悠照着床上的一位老人。老人形销骨立,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双张开的略略转动的眼睛,才让我感觉到这还是个活人。   一位身材矮小的婆婆见到母亲,吃惊地睁大眼睛叫了起来:“妹妹,你怎么还敢来?”说完便流起了眼泪。母亲毕恭毕敬叫了声“师母”,又到床榻前叫了一声“老先生。”还拉我到近前,向老先生打招呼,我有些害怕,怯怯地叫了一声“老公公”。他勉强转动一下眼睛,张了张嘴,似乎在讲什么,但我没听出声音来。   “没有想到弄到这个地步,东西全抄光了,人也赶下来了,两个儿子嫌他老了,都躲开了。老头子现在有伤,躺了几个月,已经生褥疮了。弄不好,怕是过不了今冬了。”婆婆边流泪边诉说。母亲叹息了一会,便把来意说了。   婆婆明白来意以后,迟疑地说,你看老头子这样子,还能给人看病吗?母亲却自作主张地说试试看吧。于是婆婆俯身到老医生耳边大声说着,然后让我把手伸过去平放到床沿上,再把医生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断断续续呢呢喃喃的声音也只有婆婆把耳朵贴到老伴嘴边才听出些什么。婆婆把老头口里报出的药,一味味再抄到纸上。   出门前,母亲从布袋里摸出有点皱褶的两张五元钱,塞到婆婆手里,说是诊费。婆婆连连说,太多太多。母亲说不多不多。她们推了好一阵,婆婆才千恩万谢地收了钱。   回家路上,我对母亲说出了自己的不满,不喜欢叫“牛鬼蛇神”老公公,再说让这样一个自己看样子都快不行的人给我看病,这不是笑话吗?然而母亲听了我的话却不以为然。说我,你懂什么!又把这位“牛鬼蛇神”的医术唠叨了一遍。末了,非常认真地对地用她那轻声细语的口气关照我,决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我敌不过母亲的执拗,仍是她拉着我,每周一次,贼一样溜到那间垃圾箱一般的破屋里,仍是老医生死人一般冰凉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每次都不情愿,然而,对母亲我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可怜蒙在鼓里的表哥,仍是那么自信地为我开出一张张方子。   一直到几个月后老医生去世,我才结束了这种受煎熬的治病。病好了些的我,也渐渐有点相信了母亲对那老医生的评价。而表哥却一直以为我病情的好转全得益于他高超的医术。      三   等我长大后,老房子搬家的时候,我帮着母亲料理一些杂物,在一只抽屉的角落里竟发现了一叠发了黄的中药处方——那正是好多年以前,由那位被打入底层的老医生口授,他夫人抄下来的处方。于是我与母亲回忆起了往事。谁知,母亲却告诉我,那时我吃的一帖帖中药,的确是表哥的方子,而老医生的方子一次没用过,她也怕神志不太清楚的老人开错了方。   我诧异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说:“你要接济别人只管去做,拿我做幌子做什么?”   母亲说:“你哪里知道呢,这位老先生和师母一直是信奉钱财“取之有道”的人,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他们心里会不好过的。再说,那时候,他们落难了,没人登门,我们去看看他们,老人家心里总会宽敞一点的。母亲慢悠悠地说出事情的由来。这样,我才知道,一向反对孩子说谎,做人严谨的母亲,自己也曾骗过人,她竟然还对自己的孩子撒过一个不小的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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