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头痛的时候最想你（散文）

　　近二十年里，我唯一的顽疾是头痛。以至于觉得，凡是与头痛扯不上关系的感情，都缺少了一种深切。　　 从十几岁就开始头痛了。一直以为是中学时，学习太累导致的。后来加入一个病友群，才知道，很多女性都是从青春期开始有症状，要绝经之后才会结束。是医院查不出原因的那种偏头痛。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深受困扰，却发现很多病友比我严重。他们中有的人，发作一次持续好几日，甚至长达一个月。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我每次疼上几个小时，都已经痛不欲生。　　 朋友瑶曾经说过：“别的女人不是爱美就是嘴馋，又管男朋友要衣服，又要他请吃饭。你一天天什么要求也没有，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可是我会头痛啊。所以还是嫁过一次。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总是在生病的时候，想起林。　　 没有人比他更会照顾我。总是想起他怜惜的眼神。　　 平时我不想念他。只是不舒服时，自动记起。　　 从前的我，还是一个习惯向异性索求温暖的人。也许是他们都会照顾人。　　 虽然没有人比得过林的熨贴。　　 苏会说，她只有一个前任，就是前夫。　　 当时觉得她够心狠，直接把许多过客，秒杀成空气。　　 现在想想，她的话不无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只有一个前任，就是前夫。　　 将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如果还值得后人记念，前夫是会写进你历史的那个人。有过一次法律关系，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我头痛得厉害时烦躁。快缓解了，偶尔感到委屈，会想哭。　　 含着热泪想起那些关心过我的人。　　 对自己来说，不无讽刺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脸颊太冷。那时的泪确实是滚烫的。　　 对不曾关注过我头痛的人，都不曾有过深刻的记忆。　　 当然，对于关注过我头痛的人，也未必有深刻的记忆。只是，会对他们稍微好一点罢了。　　 不过，什么是我所谓的好呢。　　 记得一次发作，清晨痛醒。去找当时和我相处的人。直接敲他店的门，把他从睡眠中唤醒。让他来照顾我。　　 不只是让他倒杯水，拿片药那么简单。止痛药都不能空腹吃，他要先照顾我吃东西。当然，他那里不可能立刻有热气腾腾的早餐。他要去买，或是飞快地做。　　 那时他每天衣冠楚楚为我下厨。那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相处过的异性，都为我做过饭。尤其是，还有过林那样一位无微不至的前夫，再看谁的付出，都是寻常。　　 只是分开的时候，他问，你爱我吗？　　 答：不爱。　　 他怒：“你不爱，还和我在一起！”　　 我一时无语。该怎么回答他呢。告诉他实情，不只你，很多人，我都不曾爱过？　　 告诉他，我真正的感受，肯让你们分享我生命里的一段时光，就是我对你们的付出？　　 还是说，仅仅让你们分享这一点点时光，你也应该知足，就不要再奢望得到我的“爱”？　　 难道你不知道，不爱还在一起，其实是我的一种忍耐么？　　 真相往往太残忍。还是沉默为好。　　 可是人非草木。我也是人类。也记得某些温情。　　 有时，也会不知不觉中，过去经年，仍难忘记那些片刻的温暖。　　 第一个用怜惜口吻，嘱我“头痛时要吃药，好好的”的肖，是除了亲人之外，我得到的第一份关怀。　　 想起肖，就会想到那首歌：“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　　 而后来，之所以会嫁给林，是因为一些细节。知道我头痛后，他是第一个要领我去医院看病的人。虽然那时他朴素节俭，甚至没有出过远门。他并不知道，医生对这种偏头痛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那时，“玉镯”是我用了许多年的网名，林却是第一个送我玉镯的人。　　 他也是第一个用心唤我妹妹的人。　　 他太过本真，没有一丝浮夸与虚妄。　　 纵然世事变幻，仍旧不后悔和他的婚姻。毕竟他曾为我，付出过那时的全部真实心意。　　 虽然很多事情，注定遗忘。很多人，只能是过客。　　 可是我记得，有一次头痛难忍，身边的人虽爱着我，却实际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且性情急躁，完全不像林那么温柔体贴。可是，他还是为我找药，按我教他的那样，学着接摩太阳穴。知道我头疼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吃不下，还为我买来清淡的食物，和含姜汁的甜品。　　 那一瞬间的依赖，我记至如今。只因很多并不像他能做的事情，他还是一反常态的做了。　　 记得他曾让我天冷时就戴帽子。教我煲天麻猪脑汤。喝得我现在想到猪脑，就想吐。　　 可是从此，头痛好了大半。变成一个月发作一两次。　　 从此，我有很多帽子。不同厚度的，不同颜色的，不同式样的。　　 还有一个人。我头痛时焦躁，差点要莫名发脾气。他为我搓热双耳。从没试过这种方法，觉得他的动作飞快，我都晕头转向了，强忍心头无名之火。可是后来，头居然真的不痛了。　　 “情人就这样守在你身旁。情人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除了亲人，我能记住的事，永远和头痛有关。　　 对不起，我只在头疼时想起你。想到你们。　　 对不起，我或许没有心，不能长久在哪个人身边厮守。总是为一点点的问题，就想要逃避。　　 少年时，战火纷飞，支离破碎。　　 成年后，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老来或许平静，可以与人相守。只是现在，仍旧无法做到完全的包容和接纳。　　 连我流过的泪都没有意义。怀念同样是可疑，可耻的东西。　　 最后，唯有写一句《男艺伎回忆录》里的歌词做为结束。既然天下并无不散的宴席，那么，“祝福你，我曾经最亲爱的。”　　 致那些照顾过我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