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主页 > 诗文鉴赏 >

【星月】难忘的那三次(散文)

时间:2020-10-14 00:10
  母亲,一位小小的、瘦瘦的、佝偻白发的农村老太太。写母亲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出春种时,尘土飞扬的小麦地里的土坷垃;总是看到秋收时,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里失去活力枯黄的叶子。而不是银丝白发、气质高雅、腰身挺拔等这些美好的词语。朴实无华的母亲为了生活,为了子女,甚至为了几个孙辈,早已被榨干了青春,榨干了乳房,榨干了那些本应该供给自己的营养。当我打开电脑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一直在暗自庆幸,母亲还在。每次回乡下或是拨通电话,叫一声“妈”的时候,还会有一声真真切切的应答,这是多么幸福的感觉啊!   以前也写过一些关于母亲的琐碎文字,有些人提出批评:你的写作总是离不开母亲,人的眼界太狭隘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对这样的批评,我总是淡淡地一笑,不做解释。说真的,我从未指望在写作上成什么气候。之所以爱写,是因为不识字的母亲爱听。之所以爱写,是因为母亲认为我这个爱好,比村里那些年轻人农闲耍赌的嗜好要好很多。看,我的写作欲望,也是源于母亲的喜欢。   母亲生了三个娃娃,我属于计划外的老小。按照大姨妈的说法,我这个计划外,严重影响到母亲战天斗地、发家致富的行动。若不是她的一句话,还未出世的我早就挂在乡卫生院后面的树林里了。那个年代,这种这种情况跟种一季庄稼一样常见,没有人会去谴责会去在意的。也许是这个原因吧,母亲一直疼我,在我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给我的关照总是多于哥哥姐姐。记忆里母亲的三次陪伴是那么清晰那么温暖,时间跨度几十年,可一切都像昨天发生的那样历历在目。   那是我十一岁的时候,用父亲的话说:看这个娃子还是块读书的料。相对于母亲细腻的爱,父亲对子女的爱总是粗放且武断。就这样,他把我送进城里学校读初中。城市是个好远的地方,在这之前,我甚至没有独自离开过三角城方圆五公里,甚至不会用楼房的坐便器上厕所。他托人给我找了住宿的地方,其实那就是一个建筑公司的材料场,吃饭在学校食堂解决,每个月交三十斤面粉和五元钱就可以吃饱。可是晚上回到那偌大的材料场,就只有我和一个耳聋眼花的门卫,还有一条石头砸在身上都不出声的黄狗,如果非要找出其他活着的生物,那就是在关灯后抹黑偷窃挂在墙上的干粮的老鼠。一天,两天……我就像秋天的树叶那样,每个晚上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直到实在无法坚持才迷迷糊糊睡去。   虽然到了周末可以回家,可粗心的父亲安顿我住下的时候,却忘记告诉我怎么回去,甚至忘了给我留下点路费,也许他习惯了农村的孩子,即使全年身上都不装一分钱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我独自在城市里生活了第十四天,又是一个周末的时候(为什么如此清楚,因为我真的每过一天会在床侧的墙上画一道痕迹),放学回到住处,天色已昏暗。我刚拐过墙角,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料场的大门口。多么熟悉的身影,隔着老远,我甚至能闻到那身影散发出来的熟悉的味道。“妈!”我大叫一声,拼命往前跑去,那个身影也是迎着我跑过来,直到她把我搂在怀里,我才切实感受到这一切是真的,真的是妈来看我了。那个晚上,母亲就和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我紧紧抱着母亲,母亲摸着我的头发一直到天亮。母亲说:父亲去西安看砖机去了,她是搭村上到城里送红砖的拖拉机来的,中午就到了,可是一直找不到这个地方。母亲说:我娃乖乖的,回去了就让姐姐来陪你。母亲还说:妈闲了也抽空来陪你。记忆里的那个晚上,我流的泪水好像比十一岁之前所有的泪水加起来还多。第二天中午,母亲赶着要搭来时的砖车回去,推开抱着她腰的我就急急忙忙走了,我能感觉到视线所及的最后一段路,母亲是哭着跑过去的。我再没有哭,只是把护送母亲出大门时,为吓唬那条老黄狗捡在手中的那块鹅卵石含在嘴里,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逐渐长大的过程,居然是和母亲拉开距离的过程。到省城上学、工作、娶妻生子,竟然让我抽不出时间好好陪陪母亲。时间一晃而过,我都是四十岁的男人了,母亲也老了。总以为是到了我照顾母亲的时候,谁料想突如其来的病疾又一次让老母亲来城里陪我。那是儿子去上海上学的第一年第二学期,那几日确实体力劳动有点多,陪父亲进西山挖了一趟锁阳,家里收辣椒又扛了两天袋子,上班后就觉得腰隐隐作痛,很不舒服,自己也没有当回事。坚持到第三天回家时,我竟然无法上楼梯,双腿的肌肉就像是被拉断成一节一节的了。到了晚上,我连上厕所都无法行走。妻子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得手足无措,打电话叫来哥哥,把我背下楼去医院检查,严重的腰肌劳损引发神经性肌炎,当时我就住院了。   我住院的消息,只对父母和儿子封锁,因为怕他们担忧。那是住院的第六天晚上,陪护的侄女和爷爷奶奶通电话时,母亲问她,你小叔这几天怎么不回来看我们,是不是出差了?丫头不小心漏嘴说我住院了,当时母亲就在电话里放声大哭,好像我是得了命悬一线的绝症似的,第二天父母赶着第一趟班车就来了。他们不知道从城乡客运站车站到医院要坐几路公交车,又不敢打的,好几公里路老两口硬是走了过来。进到病房门,看见我躺在床上吊着液体,旁边还放着哥哥从福利院借来的轮椅,母亲三步并两步扑倒床前,抓住我的手,一个劲哭着问着:我娃娃咋了?我娃娃到底咋了?最后还是父亲的呵斥起了作用:“别嚎了,还有其他病人呢!”其实我看见父亲呵斥母亲前,也背过身擦了一把眼泪。那天晚上,母亲说什么也不到我的楼房上去睡,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撵走了包括妻子在内的所有人,她要在医院陪护我。   虽然我一直说:“没事的,就小毛病。”可母亲总是安静不下来,一会摸摸我的额头,一会摸摸我的手,一会把手伸进被子要替我揉揉腿,其实她不知道她揉腿的举动更是加剧我的疼痛。大概是晚上一点多吧,怕母亲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吃不消,我骗她说:“妈,你到床上来,陪我睡着就不疼了。”母亲信以为真,就上了病床躺在我的旁边。整个晚上,虽然我极力装出熟睡的样子,可母亲总能从我的呼吸感觉出不舒服,不停地掖被角,生怕漏进来一丝一缕的风,隔几分钟就把脸贴在我的额头上。这是小时候,我们姐弟几个生病时她习惯了的测量体温的方法,她根本不知道我这次的病体温没有什么变化。天亮了,整晚没有合眼的母亲睡着了,妻子送早饭时她还没有醒来。怕把年迈的母亲累出个好歹来,妻子坚持开车把母亲送回了乡下。临走前,母亲一个劲地说:“我还是留下吧,今晚我不挤着娃娃,我在地上打个地铺睡下就行。我的老娘亲,还以为是儿媳妇怕她影响到我休息才送她回家的。   这个国庆节加上中秋节有八天的假期,原本和妻子计划去上海看儿子,可是放假前父亲几次打来电话,说到秋收都显得力不从心,所以我取消了原来的安排,决定整个假期就陪着父母秋收。久不干农活了,再加上总想自己多干点,让父母少出力,一天的劳作下来,我的体力完全透支,可每晚都要写点东西,看几页书的习惯总是改不了。怕影响父母休息,我就在另外的房间睡觉。那是放假的第六天凌晨,父亲早早起来去放羊,母亲要为他准备早饭也起来了。也许是做安全工作的职业病吧,只要有一点动静我就会惊醒。迷迷瞪瞪中,听父亲对母亲说:“这几天把娃子累坏了,你走动轻些别把他吵醒,让他多睡一会儿。”看看手机,才凌晨四点刚过,就转个身想继续迷糊。只听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虽然背着身,我能感觉是母亲走了进来,因为她的腰不好,走路发出的声响和父亲有很大的区别。她先是将手伸进被窝焐一阵,然后摸摸我的额头,接着将脸贴在我的脸上。肯定是母亲了,我转过身来。母亲见我醒来连忙说:“妈把你吵醒了啊,再睡会,再睡会。”可她却不离开就,那样半蹲半爬在床边看着我。我对母亲说:“妈,你喂完小羊羔啦,你也上来吧。”母亲斜躺在床上,虽然嘴上说让我赶紧睡,可却又不停摩挲着我的手。再也睡不着了,我只能找话题和她唠嗑,从孙子说到儿女,再从儿女说到媳妇女婿,从地里的庄稼说到左邻右舍,和母亲在天马行空的聊天中,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母亲听我要起床,赶紧翻身起来去给我准备早饭。在她看来,劳力劳动的时候,啥补品都比不上那一碗鸡蛋茶,所以放假这几天,她总是强迫我早饭必须喝光那碗粘稠度都赶得上鸡蛋羹的所谓的茶。难道是母亲真的老糊涂了吗?她真的忘记她的小儿子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吗?也许在她看来,能在儿子身边躺上一会,就是最幸福的了吧!   本想完整地陪父母度过这个假期,一起吃饭一起劳作,一起辛苦一起快乐。实在是工作的需要,吃过早饭突然接到电话,让我回到城里处理急务。工作完成后我没有再回乡下去,妻子去了她妈妈家,孩子在外地,夜晚,空荡荡的楼房里格外孤独的我,打开了久不光顾的电视机,恰恰是《朗读者》节目回播,其中斯琴高娃朗诵的贾平凹一篇散文让我热泪盈眶,让我几乎彻夜未眠。   写下这篇文字,我很清楚母亲已经很老了,母亲也不能再老了,再老我就会没有妈了。只希望上天能将现在的幸福保持得更加久些,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让我的老母亲,还可以安睡在我的身旁。  

------分隔线----------------------------
推荐内容
  • 【檀香】端阳 · 粽子 · 父亲(

    那时农村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游戏,参加工作,父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从不曾多说一句话,...

  • 童年的追忆

    午后慵懒的阳光,应该就是从1988年的夏天开始的,我和母亲随军生活,见惯了豆腐块被子和...

  • 一棵苹果树

    记不清是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了,才明白那幅画说的是什么,要不了几天,还是这世界旷了,...

  • 【冰心】勤劳女人(散文)

    这让你感到她是那么地健康,一路走一路卖,他帮你卖菜不会耽误学习吗,中考时她儿子在全...

  • 【丁香】北海拾碎(散文)

    到底没有把那地方误会成历史上苏武牧过羊的,索性就只取了其中的两个关键字,大致也与别...

  • 【丁香花语】勇叔(散文)

    然而有时候,往往有时候,有时候,对于叔婶我是非常感激和喜欢的,直到上学以后我才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