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儿时的理想（散文）

　　【一】　　 那时候的乡村小学没有专业的美术老师，偶尔上一堂美术课，也是班主任替代。整个小学配置一个美术老师，遇上了算是幸运。　　 这就意味着很忙碌，上完一班又急急忙忙去二班。有时候很巧，三班四班也有美术课，老师就一节一节地讲下去。音乐与美术课，是当时我最盼望的课节。　　 画画的学问并不深奥，至少深奥的东西能够浅显地讲出来，会让人感到轻松，也觉得特别快乐。　　 那时候美术课的开场白常常是这样的：“同学们好！”人还没走到讲台，问候声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接下来就是孩子们奶声奶气地齐声说：“老-师-好！”三个字之间好像隔着几里地的距离，尾音拉得似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老师就耐心等孩子们安静下来，然后不紧不慢地说：“画画不是件难事，只要你喜欢，任何一样东西都能成为学习的素材。我不期望你们能成为画家，喜欢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我们所有的孩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美术老师。学习原来还可以这样由着性子，只要喜欢就够了，多轻松的语调儿。　　 记得刚上学不久，班主任就郑重其事地问我们：“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呀？怎样才能实现它呢？”然后瞪着大眼睛等着我们的逐一回答。　　 说实话，那时候孩子们是没什么理想的，好像还没空想那些事。除了在教室坐着的时间之外，还要去割猪菜，还要带弟弟妹妹，还要在天黑之前踢踢口袋跳跳皮筋。玩耍一直是我们贪恋的事情。　　 这一问，我们都有点小紧张。那年，我们是七八岁的样子。讲台下，有交头接耳的；有冥思苦想的；也有张着嘴巴看热闹的。真是没有什么实在想着要去做事，于当时的我们，任何职业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名词而已。　　 大家搜肠刮肚地使劲想，十有八九回答的都是想当一名老师。“很务实的一帮小家伙。”老师听了禁不住地笑了。　　 想想看，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比能成为一名教师更让人骄傲的了。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就比如，火热的太阳下，当我们的父母正汗流浃背锄地时，老师们可以在阴凉的屋子里领着孩子读课文；当一场暴雨浇塌了屋顶全家人无处躲藏时，老师们可以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悠闲自在的。还有，当节日来临，我们仍然清汤寡水的时候，老师家的孩子能捧着白面馒头看着我们吃。这么大的差别，我们的父母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　　 大人的自尊总要无形中影响到孩子，也许觉得更好的职业难以企及，我们的母亲在教育我们的时候，总要说：“好好干活，日子就好过，不想出力，就去当老师好了。”　　 我不喜欢做老师，觉得那是一件压抑的事情。可是我又该怎么说呢？　　 我胆很小，不敢和老师大声说话，也不敢回答问题，生怕说错了惹恼他们。想来，那是孤僻的症结所在吧？但没人知道我的孤僻。　　 而我也要说出我的理想，真是件难事。我的同桌大声地宣布，他想当村长，惹来同学们一阵大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他们觉得这和理想不沾边。可我是相信的，而且还给他鼓了掌。　　 同学们异样的目光让我失去了响应的热情，不敢再拍，心里有了几分不屑。　　 轮到我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刚刚的不服气还窝在心里。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破天荒的大声宣布：“我想当校长。”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了。　　 尽管成绩很好，我也没想着要去当校长。孩子的话嘛，信不得的。说来也奇怪，好像平生真有了这样的目标。坐立行走上课学习，都要装模作样的。　　 课间，一些调皮的男生看到我老远来了，就故意斗气：“安静安静，校长来了。”可是他们并不真正的安静下来，然后一起等着看我的尴尬。　　 我是不理他们的。沉默，有时候看起来比较绅士。几次下来，他们就不敢再调皮了。渐渐地，都成了我的好伙伴。因为诚意与信任得来的友谊，让我觉得快乐。而我，还会时时感到迷茫，我不能够确定我的理想，偶尔，感到悲伤。　　 　　 【二】　　 喜欢画画，完全是因为老师的论调才生出的乐趣吧，我认为完全是这样。上课的时候，老师会在黑板上画一个大苹果，有时候画几个，各不相同，都是栩栩如生的样子。　　 当然，喜欢里自然有一种想象。要知道，过新年我们也没有苹果吃。　　 老师说：“画画需要一颗细腻的心，要学着观察周围的事物，喜欢之后再去做好它。即使画不好也没关系，过程很重要。”　　 老师明知道我们都做成不了画家，还要鼓励我们去努力喜欢。看似徒劳的教育，而实际我们收获了很多。　　 认真与快乐，是每个成长中的孩子必不可缺的。奔着结果使劲与看重过程的圆满，我更喜欢后者。就如人生的修行，可是我还不懂这些。幸好，那时大多数孩子都有着傻乎乎的单纯，每天都被简单的快乐萦绕着。　　 有一次老师给我们留了作业，画生活中的一个物品。大概天分就是这样被考验出来的。这难住了很多同学，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次成型，这就需要用心地观察和练习。　　 真是千奇百怪。估计那一晚，孩子们都是下了功夫的。有画游泳的鸭子，水画的像那么回事，几条波浪。可鸭子呢？有点像委屈的大鹅。有画水桶的，里面装满了水。这水可不好表达，聪明的同学就在几条横线上画了一只小鸭，还做惊慌状。那同学解释，在观察小鸭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桶里。　　 画鸭子的多是有一定道理的。村子的东头有一条大河，河水不深，全村的鸭子几乎都去那里玩耍。当然，岸上的我们也没闲着，比鸭子还玩得欢。还有画了美丽的房子和花园。这个，是完全的想象，因为我们村没有一家是这样的。最好画的是大树，想让它怎么长就怎么长。我不好意思偷懒，就画了一把天天能用着的笤帚，它最初一直到现在的模样，我整整画了一张纸，最后选中一个最满意的。　　 我们轮流着传递着看，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真是开心极了。如果我家当时有一个鸡蛋，会不会练成达芬奇的水平？这事还真不好说。更不好说的是，它会不会被扔进滚烫的开水里？　　 有一次我画的茶缸是没有盖子的，老师问我：“怎么没画完整呢？”我实话实说：“盖子丢了很久了，不知道盖子会是什么样子？”　　 很糟糕的是，因为主科的重要，小学的最后一年，我们几乎没怎么上美术课。对画画渐渐地淡忘、渐渐地模糊，以至后来再拿起画笔，竟觉得无从下手了。　　 后来的后来，美术课被校长夺去了使用权，被一路飙升的升学率所替代。似乎生活没缺少什么，可我一定丢失了一些东西。　　 一度喜欢的绘画生涯从此就结束了。　　 那些信誓旦旦的少年如今和我一样，梦被淹没在理想的绚丽中，只为一席之地狠命地挣扎着。　　 老师给我们开启了一扇窗，那么，一定会有阳光进来。有阳光的生命，遇见再多的风雨，那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如果还有理想可言，生活就一定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