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我

　　这几天老李头心里那个烦啊，是没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他那个火爆脾气，就跟炸药似的一点就着。这不一言不和，撂下碗筷，沉着脸就上街了。这又是咋了？　　 原来几天前，离家多年的儿子带着外国娘俩就要回家了，这可高兴坏了老李头头的老伴、闺女、姑爷，唯独这老李头还跟儿子置气呢。　　 这不，小李还没进家门呢，就从屋里飞出一只铝锅，咣当一声，不偏不倚掉在小李和他洋媳妇面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气得小李转身就走。老李头老伴赶忙拉住儿子，冲着屋里喊，“你个死老头子，你抽得哪门子风。”　　 老李头铁青着脸从屋里走到屋外，令小孙子雅各布惊呆了，这不是爸爸讲的《西游记》里的牛魔王吗？从此老李头就多了一个“牛魔王爷爷”的外号，老伴听孙子这么叫老李头，乐不可支，有道是一物降一物，看来雅各布就是被压五百年的孙猴子变的。　　 老李头这边生着闷气，没承想，老伴竟让他带雅各布，说什么，是为了增进祖孙俩的感情，屁话，分明是折磨，这是老李头的心里话，不过他没说出来，为了家里的安定团结样，瞧他那委屈样，就跟三岁孩子似的。　　 就这么着，老李头身后多了条尾巴。他去哪，雅各布就跟到哪。大伙都说老李头好福气，儿子给带回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媳妇和洋孙子，就跟洋娃娃似的。每每这时候，老李头总是吹胡子瞪眼睛，而这样的他也令雅各布心中的牛魔王更加形象化。　　 在来来回回地过招与拆招中，不知不觉地老李头和这个洋孙子的感情也开始融洽起来。但是跟儿子的关系，始终处于水深火热中，他们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也不会有当初小李一气之下南下广州，多年不回家了。老伴总说老李头，是嘴硬心软，心里疼儿子，可嘴上又从不饶人。他这个脾气，也只有她这个老婆子能忍受。可每当这时，老李头心中那点对儿子的柔情又给浇熄了，他瞪了她一眼，摘掉眼镜，放下相册，闷着声说出“睡觉”俩字后，侧身不理老伴。　　 有羡慕的自然也有说闲话的，老李头眼里是最揉不下一粒沙子子的，就此才有了饭桌上的这一幕。小李担心父亲，于是出门上街寻找。这时小李见父亲正和三个流窜的小偷做搏斗，眼看小偷的刀子就要捅向父亲，小李上前扑在父亲身上，刀子不偏不倚地就这么捅进了小李的身体里。　　 老李头这才意识到，这个和自己一个脾气的儿子在内心深处一直爱着自己。雅各布扑倒在倒在血泊中的爸爸，仰天长喊出一连串英语，“爸爸！爸爸你快醒醒！爸爸！老天爷啊！你把爸爸还给我啊！老天爷啊，你不要带走爸爸啊！爸爸！我要爸爸！”老李头捧着儿子的头，任泪水滑落在脸上，“儿子，你不会有事的。儿子，你不能有事啊。儿子，我再也不逼你和我一起搞养殖了。儿子，只要你能醒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爸爸再也不会拦着你了，儿子，你一定要醒来。”救护车呼啸着来，又呼啸着去了。　　 老李头牵着雅各布的手，等在医院的手术室外。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雅各布拉拉爷爷的手，老李头蹲下，看着孙子哭红的双眼，抱住他，“雅各布，我们要相信爸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在雅各布有限的中文里，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但他从爷爷的眼睛又似乎读懂了这句话。闻讯而来的老伴、儿媳、女儿和姑爷匆匆赶到医院。老伴对着老李头就是一阵捶打，骂他不是东西，把儿子害成这样，要他把完整的儿子还给她。这边乱成一团，手术室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终于手术灯暗了，医生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没伤到要害。　　 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随后小李被推出手术室，由于麻药的药性还没过，他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中。大伙顾及到老李头的身体，想让他回家休息，他坚持留下来陪夜。最懂老李头的老伴发话了，就让他们父子俩单独呆一会儿吧。他们很久没静下心来好好独处。说完领着女儿、姑爷和孙子回家。　　 老李头握着儿子的手，悔恨的泪水又一次留下，儿子啊，我就不该拦着你。你在外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啊，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对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儿子啊，爸，对不起你啊。他想起小时候和儿子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可是大了，这种感觉却怎么也出不来了……　　 第二天，小李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见老父亲的手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内心起了些波澜。从来都没这么近距离地瞧过父亲。多年不见，额头上平添了许多沟壑，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有力，手心里的老茧都是为了他们这对兄妹俩操的心。看着、想着，小李的眼睛湿润了，他见父亲的眼皮动了下，连忙装睡。　　 老李头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比刚做完手术时好了些，心也就定下了。这时，小李睁开眼睛叫了声，“爸。”　　 “哎。”　　 “那个……”　　 “你先说。”　　 老李头让儿子先说。小李看着父亲，“爸，对不起。”　　 “嗨，父子哪有隔夜仇的。爸，也要跟你说对不起。以后啊，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嗯，好好过日子。”　　 站在病房外的老伴、儿媳、女儿他们为了父子的和好而悄悄抹泪。以后的日子就跟这太阳似的，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