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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韵小说】绝地之恋

时间:2020-04-14 00:35
  题记:爱是一座孤独的楼,锁住所有记忆的过往。   一   梅是梅家大小姐,梅老爷唯一的女儿,自夫人去世后,梅就成为老爷的眼珠子。   梅出生时候,梅家夫人偏落下一种哮喘的毛病。一年冬末,西北飘来的一场寒流袭击了相城,城内城外着急亮相的迎春花都遭遇了厄运,蔫蔫的挂在枝头。寒流让梅夫人喘不上气,脸色憋成青紫。相城的老中医被梅老爷用轿子飞一样抬了来,依旧不治。那一年,梅三岁。   梅家在相城是大户,夫人逝去后,梅老爷3年不娶,为夫人守节。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产业,几十口子人,再加上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梅,将梅老爷弄得焦头烂额。没有一个主妇如何操持梅家?几经劝说,梅老爷终于答应迎娶二房。   成婚这日,梅家大院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上上下下的人都一脸喜色,里里外外忙碌不停,前院到后院的路洒了七次水,清扫了十余次。从库房出来、往灶房而去的下人的说笑声、管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忙碌的梅家热闹的不亚于正月初三相城的庙会。   只有六岁的梅哭闹不止。   她还不明白这大喜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只是听奶妈早上给她穿衣服时说:可怜的娃啊,你今后就要受苦了。看着奶妈腮边的泪珠,小小年纪的梅似乎感觉到父亲娶二姨太不是好事情。   梅将奶妈端来的早饭掀翻在地,就冲去前院寻梅老爷去闹。梅老爷去东关的店铺盘点没回来,梅就满前院的寻找。经过迎宾墙时看到多出一个大红喜字,她知道这一定是为二姨太准备的,梅蹦跳着一把扯住红喜字的左上角,用尽全身的气力撕下来,一边吐着口水,再用一双小巧的脚丫使劲地来回踩。   初春的寒意将梅的脸颊亲吻的红扑扑的,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因为哭了很久,此时略显红肿。   梅老爷回来正赶上梅在前院闹,他想抱抱自己的女儿,不想梅用小手使劲往他脸上挠,梅老爷只好放下梅,让奶妈将她拉去自己的房间。   梅老爷铁青着脸抻了抻被梅弄皱的新衣服,下人连忙过来帮老爷把胸前的大红花重新收拾整齐。梅老爷抬抬手,吩咐:“去准备吧,看迎亲的轿子几时过来。”   巳时三刻,二姨太的大花轿稳稳地停在梅家大院门口。街两旁早就伺候着的一干人等在管家示意下,各司其职,点炮的点炮,奏乐的奏乐,四名唢呐手可劲地吹起长长的喜乐,两腮鼓得像一个个饱满的皮球。六名衣着光鲜的丫头在一名半老徐娘的指使下,踩着喜乐的节奏,风摆莲花般的从门房出来,一直扭到花轿前,两个高挑而白净的丫头伸出手打起轿帘,那半老徐娘唱一个诺:“新人下轿吧。”   二姨太在丫头的搀扶下迈出轿门。她轻移莲花步,头顶一方大红盖头,被丫头搀了,慢悠悠从一盆红红的炭火上跨过。   “点长鞭”一声长长的吆喝从门房内传出,门房顶上悬垂到地面的十挂大红鞭炮同时被点响。顿时,青色的烟雾,伴着震耳的轰响,将点点红色盛开在梅家大院前。   梅老爷春风满面,两手抱在胸前不断作揖,满院子的贵宾正应了高朋满座那句古话。梅家在相城是大户人家,梅老爷为人和气,仗义,相城的绅士名流几乎都来讨一杯喜酒吃。   整座院子被喜气笼罩,而此时小小的梅被奶妈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的动静刺激着她。梅拼命的踢打着门窗,茶杯、镜子早已碎成一地。   前院拜堂礼刚结束,梅老爷正待招呼客人入席,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小姐的房间起火了。”   火从梅的卧室里正向外燃烧,一股浓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过来。梅老爷咳嗽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口,招呼下人:“快灭火,快灭火,梅呢?”   奶妈早吓得瘫坐在台阶上,用嘶哑的嗓音哭喊着:“快救救小姐啊,小姐还在房子里。”   火势并不猛,幸亏发现的早,众人手忙脚乱了一阵,火很快被扑灭。管家带着家丁踹开房门,梅乜呆呆的站在房间外厅,一脸的灰土,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着水。   二   二姨太进门后就掌握了家政。   她本是一位善良的村姑,梅老爷倒不嫌弃她的出身,加上天生几分姿色,略微知书达理,又心灵手巧,深得老爷宠爱。梅家下人对二姨太也都敬重有加,很快,梅家又变得井井有条。   梅从不叫二姨太“娘”,二姨太也不在意,成婚那天的一场大火,让二姨太深深记住了梅。   大人不记小人过,二姨太毕竟是读过书的,心地又不坏,也许是出于女人喜欢孩子的天性,也许是本来还有些童心未泯,二姨太不忙的时候喜欢带着梅玩,那种亲昵的看梅的眼神柔柔的。   一年后,梅家喜添男丁,梅老爷中年得子,自是欢喜若狂。当夜,梅家设法场做法事,一来给列祖列宗报喜,二来为梅家有后谢天地菩萨。   梅对二姨太所生的弟弟格外疼爱,孩子喜欢孩子大概是孩子独有的天性,梅虽然不喜欢去二姨太房里呆,因为弟弟的缘故,这些似乎都忘记了。只要天不下雨,梅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弟弟。   梅老爷自然开心,常常对二姨太说:“梅这孩子开始懂事了。”二姨太倒不在意梅来后仍不叫自己“娘”,看着梅一脸纯真与小弟逗乐,她开始从内心里越发的喜欢梅。   梅14岁的那年,相城开办了第一所男女混合学校。梅老爷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若不是民国推翻了大清朝,说不定年轻时还能考取一个功名。他知道读书是讨前程的事,再怎么改朝换代,多读书才能有机会光耀门庭。梅老爷用不着与二姨太商量,就决定送梅入学。梅老爷还有另一层心思:梅去学校住着,似乎对二姨太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担心梅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会压不住脾气,与二姨太翻了脸说话,真是那样岂不两头作难。   不久,日本人占领了省城,相城没有驻扎日本军队,只住了一个团的伪军。这些伪军简直就是杂牌军,有国军逃兵,有当地民团,还有相城外收编进来的土匪。战乱年月,哪问公道啊,谁手里有枪谁就是王法。   相城就这样被伪军控制,进城出城都有岗哨检查,谁家大姑娘小媳妇经过,会被不怀好意的伪军乘机占了便宜。   梅老爷叮嘱梅要老实的呆在学校里,学校是读书人的地方,圣贤之地,伪军从不敢冒入。梅虽未谙世事,爹的话仍是要听的,生活所用自有家里人捎带来,学校里大都是年龄相仿的姐妹,比起在梅家深庭大院里封闭起来的孤独,梅也过的快活。   世道乱,二姨太不敢随便出门,梅去的日子久了,二姨太真切的思想起来,常常香泪低垂,长吁短叹。梅老爷看着就安慰她,“给梅做些时令的替换衣服吧,梅能感觉到做娘的一番心意。”   梅十六岁那年,日本人投降。   相城的百姓眼见着伪军换了旗帜与衣服,弄不懂发生了什么。后来相城发生哄抢日本人商号的事,所有的人才知道是日本人投降了。   新上任的县长官邸也如过节般热闹了几天,然而,这一切又和相城的百姓有多少关系呢,该摆摊的时候照样出摊,该劳作的时候一样下田。相城除了那些达官贵人之外,没人谈论时局的变化。   官方唯一组织的大型活动是相城中学举行的盛大游行,青春的激情也许被封存的太久,当梅跟随队伍涌上街巷,两边看热闹的迷惘的眼神才一鼓舞,她便感觉前所未有的兴奋,那振臂一呼的舒爽似乎能将压抑的天空捅破一个洞。在拥挤而杂乱的游行队伍里,梅踩到一个高级班男生的脚。   于是,在激情亢奋的那一刻,梅记住了志。   志比梅大二岁,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脸庞,浓眉大眼之间锁住一种说不清的英气。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是自己未来要嫁的人。   志并不认识梅,对于女班的那些娇贵的小姐们,志从不注目。他的家庭是破落户,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去讨她们喜欢,自己满身的寒酸相让他没自信去和阔少们谈论女人,甚至对被称为校花的梅竟也丝毫未闻。志的兴趣不在女人,他最在意的是读书,他记着父亲的忠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志读书的目的就是要重振家门。   战乱年代,志的理想似乎更遥远渺茫。而梅只把读书当做一件好玩的事,可以避开梅家的庭院深深,可以不遵照二姨太的吩咐学女红,可以忘掉每天来梅家提亲的烦心事,可以去相城最繁华的街市游逛,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   见过志后,关注志成为梅当前最为开心的事,她开始处处留意志的举动。男班与女班虽在一个院子,中间却隔着一道一人多高的墙,青灰色的砖块镶嵌了数不清的空格,每天早课之前,新鲜的太阳光都从那些空格透过来,男班零零落落的身影钻过空空的孔,闪进梅的张望,再匆匆的被阳光拉长,收回去。那些空空的孔明过暗过之后,梅总能第一眼从人群里找到志。   志只顾低头赶路,他眼里只有书与课堂,毫不在意梅的存在。梅对于志的漠视似乎有十足的仇恨,但那仇恨常常因为志的身影一闪,便也跟着散了去。梅幻想着志能主动的招呼自己,就像那些油头粉面的少爷们,脸上堆满献媚的笑,总被梅一口吐沫啐回去。要是换了志,哪怕没有一脸的笑,只是冷峻的相看,梅也一定会冲他微微笑的。   梅想不通为何志看不见自己,更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孤傲在志的面前会瘫作一地。她要和志说话,必须说话。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于是,梅第一次舍着脸皮问同宿舍的玲,还将二姨太捎来的一瓶西洋花露水送给她。玲告诉梅,高级班男生去食堂吃饭总从先生们的办公室右边绕过去,那儿一定能遇到志。   管家捎来梅老爷的口信,要梅礼拜的时候早些归家。   梅眼皮都没翻一下,就知道一定是又有人提亲。   梅到家的时候,二姨太过来梅的房间,送来一套粉色短褂,梅已经出落的凹凸有致了,短褂长裙或是旗袍都更能衬托梅的美。短发齐耳,脸庞娇美,高挑的个头,加上一双明亮聪慧的大眼睛,亭亭玉立犹如仙女临池。二姨太盯着看一阵,板过梅的肩膀:“梅,你是大闺女了,真像个瑶池下凡的仙女呢,娘要是男子也巴不得娶你来。”   梅挣脱二姨太的手,平静的问:“又是哪家公子来?”   二姨太却不生气,复拉住梅的手,一边摩挲一边柔声说:“一家女百家求,这是老理啊,再说,咱家梅在相城都是数得着的,谁家少爷不梦寐以求。”   梅不做声只顾收拾起自己的书本,少顷冲二姨太微微一笑:“您给爹回一声,我要复习功课,有事就让下人来唤我。”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分明的又透出一股送客的冷。   二姨太知道梅讨厌相亲,一边吩咐下人去把给梅煮好的奶端来,一边知趣的拾阶而下,莲步轻摆一步三扭的抬脚去前院。   三   梅老爷正襟危坐在客厅里。   这客厅八米见方,迎门正墙上挂着一个一米长短的福字,福字下是一张八仙桌子,左右各一把太师椅,尽显古朴温馨。梅老爷在上首坐了,眼睛向外张望,此时正值巳时,阳光已经绕过房顶,将院子里大半映得通明,从客厅向外看,外面一览无余。   雕花的房门边上闪出李家老爷富态的身影,梅老爷立即起身,快走几步一把拉住李家老爷的手:“仁兄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愚弟有失远迎。”李家老爷也不止步,只是稍缓了缓,两只手一抱拳:“叨扰叨扰,梅兄不责怪便可。”   两人寒暄着分宾主坐定,梅家下人上茶。   李家老爷轻轻推动茶碗盖,抿一口茶水,半侧身对立着的亮吩咐:“亮儿,还不赶快见过梅伯父。”   亮一身西装笔挺,黑色的尖头皮鞋可以照出自己的影子,即便有一只苍蝇不慎降落,恐也会劈了大腿。中分的头发油光光的,他扶了一下金丝眼镜支架,站到梅老爷面前,深鞠一躬“晚辈李亮见过梅伯父。”   梅老爷满意地看着亮,微微颌首,放下茶盅,顺势一指对面的椅子:“贤侄不必拘于礼节,眼下是新社会了,无需多礼,请坐。”   梅老爷再转回头望着李家老爷,慢悠悠询问:“贤侄何处高就啊。”李家老爷又品一口茶,才将茶盅慢慢放回,只看了一眼落座的儿子:“犬子上月才从法国游学归来,南方工学院即来函欲聘做教授助理。只因久慕贵府大小姐芳华,加之犬子终身未定,特前来拜访。”一边说,一边将两手抱拳,朝前拱了几下。   梅老爷也抱拳回礼,一边端详亮,一边与李家老爷客气:“贵公子仪表堂堂,又学有所成,这终身大事岂劳仁兄费神么,啊,哈哈哈。”   二姨太这时恰进得门来,李家老爷吩咐亮起身请安。二姨太盯住亮来来回回看了个三五遍,掩饰不住满眼的喜悦,轻启红唇洁白的牙齿一闪便蹦出一连串夸赞:“好俊逸,好气质。”随后俯身去梅老爷耳边私语。   李家老爷只作没瞧见,端起茶盅慢悠悠品茶。   梅老爷轻咳一声,对二姨太说:“让梅过来给李伯伯请安。”   梅一步跨进客厅的门,亮眼前一亮,仿佛整个客厅多出一片灿烂来,又好似突然的春色绽放,满屋子都是花儿的芬芳与靓丽。端着茶盅的李家老爷手微微一颤,刚斟满的茶差点洒出来。他轻轻咳两声,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冲梅老爷讨好地笑着:“令千金果然名不虚传,好标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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