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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拂了月黄昏

时间:2020-05-22 00:38
  初春,三月柳絮漫天铺地。婴宁一边打喷嚏,一边眼神在烟铺摊子上滴溜溜地转。骆驼,白沙,555,一行一行飘过。眼角里尽是流连,身子倒不徐不缓地往前走着。冷不丁一个清朗的声音喊来:“许婴宁?!”      她循声望去,那人眉目俊朗,虽然记忆里一团模糊,脸上倒先澈然笑了出来。这边宋思明一愣,这长发漆黑笑容温婉的女子,果真是许婴宁?在他印象中,这名字的主人发色一季一换,耳上七枚耳钉,衣裙永远短而窄,恰好细细的勒着腰身。而面前的这个女子衬衫长裤,素面清淡得好似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若不是她依旧挎着泼墨手绘背包,压根认不出来。略一怔,神情却疏朗开,他说:“我是你的学弟,一起参加过书画比赛的,还记得吗?”      婴宁含笑点点头,又歉意道:“我记性不大好,总忘事,一时没认出你来。真抱歉。”      宋思明不置可否笑了笑,低下眼眸,唇角温然,道:“能找到你,太好了,徐婴宁。”      就这样,宋思明和婴宁飞快发展。四月春衫方薄了些,婴宁便穿着裙子裹着外哆哆嗦嗦去跟思明一块在山顶看日落。待五月水刚有些暖,两人又驾车到郊区河边捞鱼戏水。六月还在尾巴上便开始商议七夕去看姻缘树。一切都带着急切,仿若害怕明天不会来临。      旅途上,旁人均羡煞这对情侣。两人虽不爱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然眉眼之间你望来我看去,都是情意。宋思明甚少牵婴宁的手,两人走在路上但凡人不多,也是隔着远远地,并不靠近。但举手投足间,浓情蜜意拉也拉不开。丝丝缕缕,这般分明。      婴宁巧手,常爱烹汤羹二三,又偏好碧绿,水果羹,来兮汤,芙蓉送晚粥,一例是冰纹碧碗给盛着。纤纤手指端来盛去,而再滚烫的汤羹,婴宁的手指亦是微凉。宋思明习惯埋首在这双微凉里,鼻尖,唇齿轻触手掌的肌肤纹理。良久方抬起头对婴宁灿然微笑。      夜里,看着身边蜷曲而睡的人儿,宋思明恍惚间有一种错觉。这一生,二十余年,行过千百座形形色色的桥,阅过千百碧绿清悠的山水,识得来来去去亲疏远近的人。这一段都只是为了见身边的这一个人。婴宁的出现,仿佛让前面数十个岁月日子便陡然模糊不见。低下眉眼,伸手为那人盖好被子,复抬起头时眼神是温柔和凌然。      隔日醒来,却见婴宁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手,十指相扣。想抽出来,略一动,她便醒了。眼底隔着雾,也不松手,只低声道:“许多个时日,我与我的仙人掌共赏流芳。我在等你来,一直在等你来。”似梦呓般语言又不止这一次。或两人走在苍茫暮色下,一贯不爱肢体接触的婴宁却自身后拥上来,孩子般俯在他背上不肯起,幽幽呢喃:“若来日,我错失你踪影,茫茫大路,曲径阡陌,我该何处去?”是这般凄凉,叫人心下黯然。      宋思明一日比一日沉默,只嬉皮笑脸说着所见趣事,心底的疑惑越发深厚。婴宁倒是笑得清脆,一点儿小事便弯起眉眼溢出笑来。她活泼起来,似一只离巢稚雀一般四处溜达,好奇心一来,抓着挎包就跑开。她是这般没心没肺地活着,快乐对她来说仿佛是那睫毛上悬着一眨眼就得到的事。但时不时的幽幽呢喃,又是如此凄冷哀婉。怎不叫人心生疑惑。      终然,一个夜空蓝得似孔雀羽的晚上,月亮无辜地暗自在云下皎洁着,不肯给窗里投来一丝月光。就着床前浑然的灯,婴宁熟睡的面容半明半暗,一边面庞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一边却仿若缺失般陷进枕头里。许久,宋思明僵硬而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婴宁的颈项上,她的脖子纤长,恰好一握。宋思明涩然道:“你……真的是许婴宁吗?”      只见婴宁睫羽一抖,唇畔勾起,却不睁开眼。只兀自淡然笑着,笑容与神情怡然而甜美。宋思明哑然又问道:“如果你是许婴宁,那么让我哥哥枉死的人……”一言未了,他自己陡然浑身冷得发抖,险些卡不住她的脖子。怎会不是?她还背着哥哥手绘的背包,山水清明,且方方正正写着“琴瑟相驾,莫不婧好”几个字。他四处寻觅那个传说中夺害长兄性命的女子,只是他没料到自己已经圈陷了下去。她的气息,言语,神情已然抹杀不去。叫他恨得发抖,怕得发冷。这时,婴宁突然睁开眼睛,眸子干净而明亮,似噙着泪又似溅出了笑意,她弯弯唇角一字一句说:“家明,我很挂念你。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思明一愣,浑身仿若掉进冰窖,一把抓起她脖项,道:“你叫我什么?”      她笑意越发甜美,只因声带被压迫,舌骨勉强囫囵,一字一句这般清楚:“宋家明,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舍不下我,带我去吧。”宋思明心生寒意,接着杀意横生。他紧紧掐住婴宁纤细的脖颈,像是抓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一般用劲。直致血液从唇边溢出,婴宁依旧是笑着,任由宋思明一声一声诘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抛弃我哥?为什么连他葬礼都不参加?为什么你还背着他送你的包?”一声一声低下,他望着已经毫无生气的婴宁,听见自己绝望声音:“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      那些顺滑爽口的羹汤,枕边含着泪的吴侬软语,突如其来的温婉缠绵,都不是为了他宋思明。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打了湿帕子,细细地替婴宁擦去血迹,从唇角到脖颈,眉眼,发际,耳侧,他甚至心理有些疑惑这么干净纯澈的人,怎么会喷薄得满面都是血。擦干净后,他揽过婴宁如断线木偶的身体,轻轻把她软绵绵的颈项和脑袋搁在自己的臂弯里。拉上被子之前,他服下事先准备好的药丸,这般心安理得地沉然睡去。浑然的灯突然钨丝烧断,啪,一下,静了。         十日后。      蒋家太太是个小眉小眼又多嘴刻薄的人,但这次她语锋到软了点,扶了扶胸前的白花,半点真心半点假意地道:“宋太太,忧能伤人,别去想了,谁知道宋思明这孩子怎么地,好端端自己出去旅游一趟就给想不开了呢?”      旁观人见宋太太眼眶更红,忙打岔去。私下地却议论纷纷:“不知宋家祖上造什么孽事了,前几年才死了一个大儿子,现在唯一的小儿子也没了。唉,年纪轻轻的,都还没娶妻呢。”那边却有人故作神秘道:“那倒也不是……我听说宋家长子的女朋友在他死后没多久,也跟着服毒自杀了。一时没死透,送去医院抢救时,挣扎得呀,满口满脸都是血。”      “唉,是吧,谁知道呢。现在的事儿是没法想明白了。”      ……是的,谁知道呢,谁也无法想明白。关于所谓的,爱情。                  送给某人的故事。            念奴哲哲      于2010年3月5日,夜3点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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