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我的父亲（散文）

　　又一场雨，深秋，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潮湿、悲凉。人的心情在这样的天气中只剩下沉重、压抑。我站在窗前，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了我的父亲，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他是否安好？　　 父亲去世将近三年了，准确的说已经两年零六个月了。我似乎已从悲伤中走出，淡化了彼时的心痛，彳亍着淡淡的哀思。父亲的模样越来越深刻，印象却越来越模糊。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审视过我的父亲，体味一下他的童年，他的中年，他的老年，感受一下他的心路历程，直至没入黄土，阴阳两隔，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对，我仅是在父亲全世界路过的一个陌生人而已。悲乎嗟叹，于事无补，追悔莫及、怅然若失。　　 父亲死于突发脑溢血，一个心细如发、万事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就这样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地走了，一个拥有五个兄弟姐妹，排行最末的却最早地走了，命运有时残酷得让人不可理解。可人在命运面前多么无力、弱小，只有那一直没闭上的嘴、一直睁着的眼在向命运发出无声的抗议与不甘。他还没来得及嘱托妻儿啊，没来得及看看他的三个孙子、孙女啊，他还没有交代任何一件身后事啊，他还有太多的没来得……　　 父亲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土农民，一辈子都与土地打交道，倥偬一生也未获得太多的物质与尊重，唯一引为自豪的就是养大了两个儿子，并给他们娶妻生子。对一个普通的农民，也算完成了任务，功德圆满了。身材矮小、瘦弱；性格执拗、倔强；皮肤黝黑、干枯；手掌粗糙、皲裂；目光坚定、迷茫；为人老实、本分，这就是我父亲外在的印象，这似乎也是每一个普通中国农民的典型特征：为生活劳碌奔波、为家庭呕心沥血，为孩子倾尽所有。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留下了刚年满18岁的大爷跟下面五个兄弟姐妹，父亲排名老末。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30岁才结婚的父亲，之前受了多少劳累跟屈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这还是后来听我的二姑说起的，父亲生前从未提起过。可能他已不在意当时的辛酸与苦楚，现在虽不富裕却知足的生活已经让他很满意了，又或是那段记忆实在悲苦，不忍再想，也就无需再提。直到此时我才能理解父亲那么拼命却又很满足的心情。他受了太多苦了，打心底里不想让他的孩子们再受一点点挫折甚至苦难。我的老父亲，我认为你不值啊，你的孩子在你去世后才真正的理解这一切，可又有何用呢？基于此，父亲对孩子的教育尤其重视，他从骨子里体味到了农民生活的艰辛。除了考出黄土地，别无他法。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代人的事情，可能泽被之后数十代。从小学时就为了一道题目的原理到学校办公室跟老师们沟通、争论；大雨滂沱的晚自习去接我放学；冬天尚未天亮就起床给准备上早自习的我做早饭；我第一年没有考上大学时，父亲的失落跟小心翼翼……我的生活中倾注了父亲太多的心血，蜡炬成灰、春蚕到死。父亲用他的一生诠释了中国父母的伟大与坚强。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送我上大学的兴奋与欣慰，永远忘不了父亲为给我买房的纠结与无奈，永远忘不了因为工作的原因，在父亲59岁生日那天没回去，甚至没有打一个电话时父亲那嘶吼般的咆哮，永远忘不了带着妻女探家回去时，倚在老屋门框上目送我们的孤单老去的父亲。我们都为生活所累，在奔波、忙碌中无暇顾及渐已老去的父亲，就像一件年代久远的物件，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后或弃之如敝履，或束之于高阁，无人关心直至布满灰尘。可为什么在想起来的时候，擦拭灰尘的手如此颤抖而无力呢？　　 其实,父亲去世前是有征兆的，可习惯了父亲付出的我们视若无睹。事后想来，又有何用？那突然掉落的十来年的挂钟，那好酒却几乎没有喝醉过，突然醉倒在门口的父亲，那一阵脾气异常暴躁的父亲……或许这是生活给我上的最沉重的一堂课，一堂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课。这堂课只有开始，没有结束。中间却掺杂着太多的课堂作业。我不禁要问，这些作业如何完成？几人能给出完美答案呢？我不否认中国父母倾心付出的价值，可人活着总归要多关心一下自己，只有自己才真正属于自己。学会远离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每个为人父母必须要思考完成的作业。太多付出一生的父母得不到孩子的孝顺，太多已尽耄耋之年还在耕种苟延残喘的老人，太多拖着病体还在照看孙辈的无奈。中国式父母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孩子，他们的一生被孩子绑架了，可悲、可叹、可怜的中国式父母。这本作业注定让我思考一生：灵魂只能独行。　　 可我不知道该为父亲做些什么，只好待来年的清明节，给因没有换洗衣服而托梦给弟媳的父亲多扎些好看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