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 征文】牧区母亲（散文）

　　自从儿子上初中，我就再没有关注过六一儿童节，中午浏览网页，看到网友们都在回味童年趣事。我便和儿子回忆他小时候的趣事。儿子说忘记了。　　 儿子长大了，他忘记小时候的事，也许是他没有感觉到有趣吧。可作为妈妈是不会忘记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儿子再大，在妈妈眼中还是孩子。　　 于是，我便想起远方的母亲。母亲也不会忘记我小时候的趣事吧？　　 母亲操劳一生，现在老了，也该轮到子女们牵挂她了。　　 母亲的确让人挂念，她一个人住在牧区，牧区人烟稀少，平时，十天半月能见到一两个熟人，农忙时，一两个月也见不到一个人。　　 母亲习惯孤单，她很固执。去年，母亲执意从弟弟家回到老屋，把寄养在妹妹家的奶羊、猫、狗都接回去。母亲说：老屋清静，住着自在。城里死巴巴的，没有一点生机。在家，这么大的院子，我想干啥就干啥。　　 母亲说的想干啥就干啥，无非就是养些生灵，种些花草、瓜菜。我们都懂母亲的心，买来的肉不如自己养的肉香。母亲养这么多东西，她连十分之一都吃不上，她是给我们养的。我来西安这么多年，逢年过节没有买过一斤肉，都是老家托运过来的。　　 我们都离家远，不能常回去看母亲，只能打电话。每次给母亲打电话，她都显得特别高兴，因为整天没人和她说话，她也憋闷。盼望我们给她打电话，一接电话就滔滔不绝。我们都理解母亲，她好不容易逮住个说话的机会，由她说。她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像孩子考了一百分似得，且越说越高兴。　　 母亲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心疼我们的长途电话费。每次都要把家里养的生灵挨着说一遍：猪长多大，鸡有几个母的，几个公的。奶羊挤了几碗奶，给狗喝了多少，猫喝了多少……　　 趁中午休息时间，我又给母亲打电话。拨通，母亲说：我还没做饭呢。　　 听母亲口气不对，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还以为她哪儿不舒服呢。赶忙问：妈，你不舒服吗？这都几点了，你咋还没吃饭？　　 母亲气呼呼地说：猪和狗打架呢，猪成血头狼。趴圈墙嚎着告状呢。我骂狗，狗还不服气，跟我吵呢……　　 哦，是这事啊？我悬着的心放下，对母亲说：妈，牲口，你管它呢，还生啥气啊？猪圈着，咋能和狗打架？　　 母亲叹口气说：唉，今年养这两个猪，可是两个费缰绳的驴，一天撒欢撂皮头，惹得鸡、羊、猫、狗都不待见它。　　 猪？你不是圈着的吗？咋能惹着鸡、羊、猫、狗？再说牲口还能分出谁对谁错啊？　　 母亲颇带怨气，提高嗓门说：刚才才圈住，本不想圈它，可它害得挣命呢。把鸡的饮水盆咬住扔出院外，把羊的饮水桶拱倒了，桶顶它头上满院子跑，我满院子找桶，还得洗，不洗，羊还嫌它脏。让狗看着，它还不听狗吆喝……　　 母亲这些骂词，我耳熟能详。我从小就是在这种骂声中长大的。现在听起来特别亲切，仿佛又回到那个天真烂漫的童年。真是有趣，我想笑，没笑出来。又赶紧问母亲：你咋不早圈它？　　 母亲说：我撵不进去，让狗撵，这各泡（骂词）狗就下狠手，把猪耳朵咬豁叉了，猪疼得嚎叫，趴圈墙死活不答依。狗还嫌我骂它呢，朝我哇哇叫。哪个都不省心，我哪有心思做饭呢。　　 母亲在心疼与气愤中纠结。她爱养生灵，养啥都亲得像自己的孩子。这些生灵也怪，在母亲手里长大，就与别人家的牲口不一样。它们特别有灵性，格外依恋母亲。　　 都说猪笨，母亲养的猪一点也不笨。刚买回的猪崽子，母亲抱怀里，给它抓痒痒，猪崽舒服的直伸懒腰，见母亲蹲下就往母亲怀里钻。大一点，母亲抱不动，猪见母亲出来，就绕着母亲的腿脚哼哼。母亲停住脚，猪乖乖地躺在母亲的脚面上，让母亲摆弄。　　 母亲说：经常让猪伸懒腰，猪长得快。也许母亲说的有道理，同一窝猪，年底杀的时候，我家的最大。　　 鸡也一样。羊更不用说，小奶羊羔更精，一看母亲抱猪，它就眼红，急得往母亲怀里跳。咩咩地叫，非得抱抱才肯罢休。猫狗是家里的主要成员，都是用言语交流的。　　 母亲不做饭，想必也是心疼猪受了伤，狗受了气，她难过得吃不下饭。　　 我便劝说母亲：妈，牲口和小孩一样，眼泪一干就好了，你赶紧做饭吧。　　 母亲应着：哦，先喂猪哇，狗今天饿着。　　 母亲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古楞（我儿子）放假没？今儿是六一儿童节吧？　　 我说：没有，古楞大了。不是儿童了。　　 母亲的语气平静了许多，顿了顿说：哦，再大也是孩子，你娘俩买点好吃的。放假早点回来。我也做饭，过节，狗不用挨饿了。　　 哦。挂断电话，我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