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神柳树前说当年（散文）

　　　　 只要你到过陕北，你就会看到无论是连绵起伏的高原沟壑、潺潺流水的河畔两岸，还是空旷无边的村庄周围，尘沙飞扬的田间地头，都会有一桩桩、一排排、一片片被砍了头的柳树依然茂盛的生长着，给原本贫瘠的黄土高原平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陕北人把砍了头的柳树叫砍头柳，但更多的时候叫神柳树。叫砍头柳可以理解，至于为什么叫神柳树，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但在陕北工作的几年中，我常常看见那些被砍了头的神柳树，一个个从砍了头的地方抽出一束束枝条，以一种怒发冲冠的姿态，刺向蓝天。并且一年年的长粗、长直、长得茂盛，像绿色的火焰，把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坡照得清清亮亮，又像是一道道厚实的屏障，阻挡着肆虐的狂风，保护着农田的庄稼。尔后，她们又像是一个个慈祥的母亲，把无穷无尽的子女奉献给贫困的农人，让他们砍伐、收割，粗壮的当建房用的椽子、护家的篱笆、家具的木材；细小的当做饭的柴火、捆柴的藤蔓、搭棚的茅草，以菲薄的资源发挥着最大的效益。　　 这也许这就是砍头柳之所以被人们称作神柳树的真正原因吧！也是神柳树的神奇之所在吧！　　 然而，自从我参观了几次延安革命纪念馆后，对这遍布陕北大地的神奇柳树更加喜爱和敬佩了，对其中所蕴涵的深刻含义也有了新的了解。　　 在纪念馆里的很多照片中，几乎都可以看到这种砍了头的神柳树。那一尊尊黑色的粗大的石柱一般的东西，伫立在照片的背景里，使我想起圆明园被焚烧过的石柱，顽强地、倔强地站着，透着一股孤傲和英武，多像那些英勇杀敌的战士和持枪站岗的哨兵，满身的阳刚之气；而那些抽出来的茂密新枝，又像一把把团扇，道具一般贴在洁净的天幕上。最让我惊喜的是，一张照片，竟然是一名士兵，就站在一棵神柳树的枝条中间，密密麻麻的枝条包围着他，也掩护着他，他便如笔直的枝条一样目视前方，洞察一切。　　 每每看到这些，我就想，在陕北革命的年代，这些神奇的砍头柳，不但阻挡着风沙的侵袭，帮衬着陕北的农人，更重要的是这些神奇的砍头柳，用自己的身体做掩体，阻挡着敌人的子弹；用自己茂密的树冠做隐蔽，观察瞬息万变的战前敌情；用自己柔软的枝条做帽子，和数倍于我军的敌人左右周旋。　　 可以想象，中共中央在陕北的十三年里，共留下了445处革命旧址，也经历了很多次大小战争，可以说每一处都有这些神柳树的见证，每一处都有神柳树的奉献。它们用树身当过敌人的子弹，它们用树冠掩护过敌人的追击，因此，它们的躯体留有敌人射来的子弹，但它们依然顽强地活着。　　 可以想象，中共中央在陕北的十三年里，有多少神柳树用自己粗壮的肢体和柔软的枝条，为作战的将士搭起过作战室和临休屋，又有多少神柳树用自己干枯的树身和树枝，为作战的将士做过饭或取过暖。　　 可以想象，中共中央在陕北的十三年里，这些遍布陕北大地的神柳树，它们饱受过战火的摧残，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见证过正义与非正义的较量，发出过狂风袭来时的呐喊和怒吼。　　 可以想象，中共中央在陕北的十三年里，这些遍布陕北大地的神柳树，它们聆听过一个伟人伏案疾书的沙沙声响、铿锵有力的湖南话语，分享过凯旋而归的胜利喜悦、大生产运动的丰收成果，目睹过延安明亮的艳阳天、中国革命光明美好的前程。　　 我是多么的羡慕这些遍布陕北大地的神柳树啊，你们的体内，留有当年战火的硝烟；你们的身上，浸染着无数烈士的鲜血。我们的战士因你们的砍头精神而自强不息，英勇作战，谱写出一曲曲可歌可泣的胜利乐章。你们见证了中国革命是怎样一步步从小到大，由弱到强，最终走向胜利的全过程。　　 我真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回到那个战争的年代，把我的全部心血和生命献给伟大的中国革命的解放事业。　　 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够资格成为你们中的一员，那就让我做你们的一棵刚刚砍过头的树桩吧！我有坚强的意志和勇于牺牲的精神。我知道砍过头的我会很疼很疼，看似悲凉凄惨，但我会依然地活着。不但要忍受砍头的痛苦，还要忍受敌人子弹的射击和炮弹的轰炸，更要承担繁衍子孙的重任。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能力有限，难堪当大任，那就让我做你们茂密的树冠吧！为战士们遮风挡雨，为保卫根据地查看敌情；尽最大努力长成笔直的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作用，纵使牺牲生命也无怨无悔。　　 如果你们觉得我仍然不够资格成为你们的树冠，那就让我做你们的一枝柔软的柳条吧！搭建战士们最舒适的遮雨棚，做战士们最隐蔽的行军帽，穿行于敌人的眼皮底下，周旋于纵横交错的沟壑之间，让敌人摸不着头，找不到北。　　 如果你们觉得我连做枝条的资格都不够，那就干脆让我做你们的一片叶子吧！虽然它很小很弱，狂风一吹，便会随风摇摆，纷纷飘落。甚至一场秋风，便是我生命的终结。但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也曾经绿过，曾经是树冠的一份子，曾经为树枝的摇曳、树干的长大精彩过、奉献过。更何况，我的死去，也是默默的回归大地，化作泥土，滋养树根。死了的是躯体，活着的是灵魂。　　 请接纳我吧！这遍布陕北大地的神柳树，纵使做不了战争中的你们，那就让我做祖国建设年代的你们吧！阻挡风沙黄土，固守水土流失，绿染黄土高坡，美化生活环境，建设美丽家园，发挥最大效益。　　 呵，我爱当年的神柳树！　　 二0一八年九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