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散文)

　　我们这个南方小县，不期来了一位北地土生土长的经济学博士，挂职科技副县长。博士不远千里下基层，有个一举两得的想头:既直接参与扶贫开发，也好校验一下他孜孜以求的学问和学问的实用，廓开他的研究空间。这就注定了博士只不过是一位过客。　　 博士起程之前，想象了他所要去的地方景象：土地贫瘠、环境污染，导致落后贫穷；又因贫穷，人们急于争食夺利，致使社会风气不尽人意。博士一经踏上这片土地，发现他存念中的逻辑推论完全错了，眼见满目青山秀水，人类赖以生息的自然资源十分丰富；同封存完好的资源宝库一样，保留着淳朴的民风。人们伸出热情的臂膀欢迎这位博士，即使走进普通农家，听说他是副县长，主人习惯憨憨地笑笑，疑惑地站在房门口或厅堂里，等待问话；而闻知他是博士，一个个都会露出惊喜的目光，忙乱着请坐倒茶，找寻家藏的小吃果品，从他们的祖先那儿就传承着一种对文化人的崇敬心理，一次次让博士感动不已。照理大凡有实学的文化人，定能在这样的乡土上找到他展才的舞台。然而，就好比上游的水坝，闸门紧闭着，那库水又怎能流进干渴的土地。　　 博士很快洞悉到这地方落后的病根，缺少吸引和使用人才的机制，血缘关系、庸俗人情关系决定着一个人的升迁，官本位尺量着一个人的价值。同当地有才华得不到显露，有能力得不到重用的人相比，博士是幸运的，凭藉他鹤立鸡群的优势、他提出的扶贫开发构想、切中时弊的逆耳之言、甚至遥远的调侃，都赢得了地方干部的一片喝彩之声，没有人当面驳诘，就是私下里在同事面前也全无非议。擅长窥探心意的人明白，赞同博士的看法，就证明自己有见识。处在科技副县长的位子上，通常是不可能有多大能为的，充其量只不过提些议而不决的建议罢了，换了博士就不一样了，他在这异乡做任何一件事都一帆风顺，称心如意。这是因为一些地方领导干部认定一个心照不宣的理儿，博士是客，他无论干得多么出色，成绩多么显赫，都不会因相形见拙而影响到自己的升迁；而支持博士，更能显示出自己实干，有开拓精神。因而以少有的宽大胸怀容忍了博士，为博士大开绿灯，一些多年办不成的事居然叫博士做成了，博士许多美好的设想有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开端。　　 果然时满一年，博士就走了。博士临走时，我登门采访了他，有过一夜共话，至今记忆犹新。博士谦逊地把他所做的一切归结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诙谐戏语分明渗透着淡淡的忧思，令我浮想联翩了好久，思绪游移在每个期待与博士重逢的日子里。博士没有走远，改栖在临近市。博士说过他会常来我们县看看，尤其是他刚刚撒网的开发计划，很让他放心不下。可是，又是一年多过去了，不见博士旧地重游。不知博士是太忙碌，还是不肯回首。　　 博士的到来，无疑是投石，击起一池微澜，随着博士的离开，池水又恢复往日的平静，连同博士耕过的犁痕隐没了。这时，我更加怀想博士，要是博士能留守下来该多好。我又暗自发问，留下来的博士又会是怎样一种命运呢？夜晚里的一盏风灯，到底能点多久，照亮多大一块地方呢？但愿我们这片土地和这土地上的人们，能象欢迎博士，容纳“外来的和尚”那样，善待地道的人才和外来的留客，让出一马平川供他们开垦。我们失去的只会是贫穷落后，得到的却是富裕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