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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干涩的石碑(散文)

时间:2020-04-11 01:35
  老家有一口水井,水井紧靠着一面石崖。就着石崖做后墙,井口上方是一孔石窑,石窑保护着井水不会轻易被土石枝叶之类弄脏。石窑的东侧窑壁上嵌着一块石碑,石碑是井凿成之初立的,立于清道光九年五月十八日。   很小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会到井边去玩儿。一口井供着全村人的用水,也有天旱,也有雨涝,可记忆中的井水似乎总在同样的高度,清清的,盈盈的。小孩子去井边玩儿其实大人们是不允许的,因为怕不小心掉到井里出什么意外,除非大人挑水时顺便带着去。但有两样东西吸引着孩子们不时偷偷结伴儿去玩。一样是离井不远处的一个大石槽,那是全村人洗衣服用的公共石槽,常有人在那里洗衣服,特别是拆洗被褥,我们对洗衣服、拆洗被褥当然没兴趣,可是每洗完一水,把石槽出水口的塞子一拔,水顺着就地凿成的水渠往沟里流,凹凸不平的水渠激荡着水流,我们的心情就和水流一起跳跃。另一样东西就是那块石碑。石碑应该属于功德碑吧,只是碑不大,上面仅刻了立碑的时间,满刻着出资人的姓名和出资数额,并无成篇的碑文。那会儿我们还不认识几个字,何况碑上都是繁体字,但“趙”字是自然认得的,出资人基本都是赵姓人,大概那时村里就极少有杂姓人家吧。孩子看石碑有孩子的趣味,那时的我们每每看石碑,就猜着碑上的谁谁是谁谁家的祖宗,谁谁家的祖宗出了多少银两,猜测谁是“地主”或“富农”……   再长大一点,我就和叔伯哥哥到井上抬水了,用的是大人挑水的桶。后来,爷爷为我们定制了小桶,应该不到大人水桶的一半大,我们便大人般地挑水了,到小学毕业离开村里去上中学,我已经能用大人用的水桶挑差不多满满一担水了,只不过路上要歇上几歇才能到家。   上中学了,星期天回家,挑水是家常便饭,也是一件美差,因为看到那清清的、盈盈的井水,浑身会有一种莫名的舒畅。那时已不只是挑水回家了,离井不远的一片荒地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各家都整出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菜地,挑水到菜地里,和大人们一起或者种菜或者给菜苗儿浇水,心里就没来由快活着。   每次挑水时,我总会或仔细端详或粗略浏览那块石碑,辨认字迹,胡乱猜想凿井时的光景。石碑,总是湿润润的,天光好的时候,它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那清清的、盈盈的井水里。   井水的丰盈,满足村里人家的日常生活完全不是问题,就是谁家动不大不小的工,甚至修建房屋,只要不是特别集中,水,就一点儿不成问题。   后来,我考取了师范学校,留在外地工作了,关于老家的井、老家的井水、井上的石碑,总想着四个字:泽被后世。   渐渐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井水不再能够满足村里人家生活所需了,不是由于需求的增大,而是由于水量的减少;不是自然的减少,是因为煤矿的开采破坏了水脉,接着就有全乡不少村子水井干涸的消息不断传来……然后,县上投资,打了深井,深井水提上修建在全乡海拔最高的水站,然后送往各村。我们村和全乡各村一样用上了自来水,全无生活用水之虞,只是大家都说自来水没有井水甜,还习惯用井水,但,那口井水在渐渐地减少,减少……   今年秋天,我回了一趟老家,专门去看望那口井,它彻底干涸了……   井底裸露的乱石像一把把尖刺刺的刀,石碑还在,而且新修了石窑保护。干枯的井,干涩的石碑,两个字从心上硬生生地划过:遗址!   从老家回来的很多天里,眼前总是晃着那块干涩的石碑。一天夜里,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石碑上的那些名字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穿着奇奇怪怪的戏服都在哭,眼泪像泉水一样涌流,泪水时清时浊,泛着红色,把那干涩的石碑都润湿了、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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