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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叔叔(散文)

时间:2020-05-12 02:13
     不知不觉,在回龙观棉花胡同幼儿园分园干了也有大半个月了,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无论校方领导,老师,抑或孩子和孩子的家长,他们都不认识我,有几个还能跟我打声招呼,但更多的,就连最基本的招呼都不会同我打一声。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们之中大多还是会跟我打招呼的,有些还能跟我聊两句,这也令我颇感欣慰,好歹我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要我说呢,打招呼有打招呼的好处,不打招呼也有不打招呼的好处。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每个人都跟我打招呼,那么出于礼貌,我也得分别向每个人回一句,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寒暄或问候。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所学校里有将近三百个孩子,那么就意味着每天接送孩子的家长也得有将近三百个,这还不算校方领导、老师,以及后厨、后勤等工作人员呢。如此一来,在我早晚站岗的一个小时里,可能我不会站至腿脚麻木,但却一定会因为与他们的礼尚往来,导致口干舌燥。   倘使像初来此地的那两天一样,没人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自然也没必要笑脸相迎,倒也落了个轻松自在。要知道,作为安保人员,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乃是本分,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无奈,我压根就不是一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人,虽然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生活是孑然孤独的,但是,每当有人愿意主动与我聊天,我自然而然会对他笑脸相迎,跟我一个班的孙晓东是这样,韩哥是这样,其他同事是这样,园里的领导和老师是这样,园里的孩子们也是这样。   就拿上个星期的星期五来说,那天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一天。但对于园里的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家长来说,那一天却并不普通,因为是园里准备多日的亲子日,孩子们不仅会跟自己的父母一起玩耍,做游戏,还要跟其他小朋友,以及他们的父母做运动,比赛。   那一天属实令我们保安感到繁忙,尤其是对于上白班的我和孙晓东来说,因为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家长们进园不仅得刷卡,还得伸出双手来,让我们把消毒水喷在上面,这样才能准许他们进入园区。幼儿园嘛,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既金贵又脆弱的孩子们,理应得到重视。   不过呢,上午的繁忙也为我们带来了中午十分短暂的轻松,因为亲子活动时间不宜太长,就在我们吃过午饭之后,就看到有不少家长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幼儿园。以至于我和晓东还说呢,“照这样看来,放学的时候应该没多少孩子了。”   本来打算趁着午饭之后的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小憩,只是呆坐,尽量让重压之下的腿脚有所缓解。岂料,竟是我想多了。晓东还好,主管大门,我呢,则守在中岗,类似于传达室的这么一个岗位。   就在我穷极无聊摆弄手机的档口,一位女幼师敲门而入。多说一句,幼儿园里的幼师,大多是年纪轻轻的,无论男女,但通常情况下,还是女的多。   我看了看她,问了句,“您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这儿有剪子吗?”她柔语细声地说。   “剪子?您要干什么?”   “帮孩子们摘葫芦呀。”   “摘葫芦啊,您看需要帮忙吗?要不我帮您摘好了。”   “那敢情太好了!”她看上去很开心,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   就这样,我跟着她来到大门与中岗之间的木制长廊处,廊上铺满了发黄的、干巴的葫芦藤。藤蔓与叶子虽然无比苍老,但长出来的葫芦却翠绿光滑,只是形态各异。有的上面小下面大,有的上下一边大,还有的上面竟然比下面还要大。有的葫芦呈棒状,有的呈瓢状,有的呈海豚状,有的呈壶状,等等等等,样式非凡,大小不一。其中有一个葫芦最是奇特,模样虽然标志,无奈表皮宛若西瓜皮一般,呈深绿色,且还附有微微波浪的条纹。   站在廊下的,就是一群手舞足蹈、声势震天的孩子们,还有算上找我过来的,共三位女老师。不用想也知道,这帮孩子定是没有参与亲子会,极有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工作太过于繁忙了,只得等到晚上五点,才能接他们回家。   孩子们你言我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双手不停地指着廊上悬挂的葫芦,一会儿这个好,一会儿那个好,可是把三位老师折磨得够呛,而老师们却也只能笑脸相迎,“小朋友们别着急,咱们这就开始摘葫芦!”   这一嗓子下去,好家伙,孩子们无不欢喜鼓舞、拍手称快、凫趋雀跃。   多说无益,那就干吧。我一连摘了三四个,有的伸手就能够着,有的就连我这一米八五的大个也得蹦着高薅,几下,汗就下来了。   可这还不算晚,毕竟孩子多呀。我就问其中的一个老师,“都摘下来吗?”   “不用全摘下来,但也得多摘些。”   没办法,我和老师商量一下,决定还是回休息室取剪子去。老师们呢,也回去取剪子去了。   当我从休息室再度赶回来,老师们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摘下来二三十个葫芦了。那我也不能闲着呀,能够到的就拿剪子剪,够不着的就蹦着高薅。就这么的,我们摘下来足足两大袋子。   可即便如此,孩子们的热情和兴致仍未渐退,反而愈发高涨。可能他们也同曾经的我一般无二,看到藤蔓上还有剩余的葫芦,那么自己手上拿着的就不是最好的。他们之中有一个穿着黄色小棉袄的男孩子,见我擦拭着额头的汗,弱弱地问了句,“叔叔,您累了吗?”   当着孩子的面,就算累了,就算想要离开,那也不能明说呀,好歹得在孩子们面前保持我的崇高和伟岸呀。   “叔叔不累。”我微笑着说。   “那么……”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小朋友,你想要做什么,跟叔叔说。”凭我的口气,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阿拉丁神灯里面的灯神,仿佛他所期待的愿望我都能帮他实现似的。   “我想……我想要那个葫芦。”这个小男孩伸出食指,指着我前面说过的,那个与众不同的,葫芦群里的西瓜假面。   我抬头看了看,这也太高了吧,根本就够不到,蹦也够不到哇。   我倍感无力地说了句,“小朋友,这个我也够不到啊。”   “叔叔抱着我够,好不?”   我呆了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是我没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身段,而是我怕万一会伤到孩子,这个责任我是承担不起的,所以在小男孩向我发出请求之后,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班级的老师,征询她的意见。   “没事,那就烦劳您抱着他把那个葫芦摘下来吧。”其中一位女老师微笑且略表歉意地跟我说。   我笑了笑,看着已经笑不拢嘴的小男孩,取笑说:“瞧把你小子美的,来,叔叔抱你摘葫芦。”说着,双手抱住小男孩,举到最高点。   小男孩兴高采烈,抓住藤蔓晃了三晃,不负众望地将那个他认为最好的葫芦摘了下来。   下来之后,他先是向我道谢,然后心满意足地拿着那个不像葫芦的葫芦飞奔,奔出去又奔回来,开心不已。   “这小子,可真淘。”我感慨了一句。   “可不嘛,这小子全班最淘气的了,做操也好,活动也好,就喜欢一个人呆着,一个人玩,可让我们操心坏了。”老师摇头不止地说。   “淘气的孩子聪明。”   我笑了笑,继续帮他们摘葫芦,直到老师们觉得够数了,这才抽空到大门口吸了根烟,毕竟园里是不让抽烟的,逮到重罚。   虽有冷风,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可能长时间的活动,体内的热量完全可以抵御寒风的侵袭吧。   这个时候,韩哥也出来抽根烟,班长嘛,白天的时候罕有闲暇。我俩闲聊,我就把刚才的事跟他饶有兴趣地讲了。   他听着挺可乐的,于是止不住话匣子了,“你这就不错了,我有一次,更逗,你猜这帮小家伙管我叫什么?爷爷!哎哟,我才四十出头,就成爷爷了?这把我给埋汰的,一点儿自信都没了。”   我大笑不止,甚至还发出两声咳嗽,想必是烟气没导匀。止住咳嗽,我也说:“你都不知道,昨天更有意思,一个小孩子不听老师话,我呢,刚从中岗出来透透气。好嘛,这老师就当着我的面跟那个小孩说,‘你要听话,知道不,不然的话,我就让那个叔叔把你带走。你看他,长得多凶啊。’那小孩看了看我,果然很听话。妈呀,啥时候我居然成反面教材了,把我当成黑面罗刹了。要说那个老师,可真不会说话。”   他呢,跟我适才的表情一样,笑得是前仰后合。或许,这就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吧。   就这样,两个颇不自信的男人,速速将烟头掐灭,喟叹着回到似乎不大适合我们的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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