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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梅(光影·散文)(外二篇)

时间:2020-05-27 07:55
     自行车的皮座坏了,我正在用大针穿了麻线缝着。   忽然听到小妹喊“梅来了!”   我一惊——   梅不是投亲戚去了济南么,怎么突然家来了?我忙跑到院子东头向山坡上望,果然是,梅正沿着东面的山坡上的小路走下来。   梅穿了一件带白兔毛领子的草绿色过膝外套,脖颈上扎了一条粉丝巾;外套的领口敞开着,里面的内衣领口很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梅,比起那年来我家时水灵多了,梅,是姨家的表姐。   说过几句话后,我听出了她这次回来的原因。她在济南找了婆家,男方是济南郊区户口,说是马上要转成城市户口,她要是紧点办弄好婚事,连她的户口也就解决了,因此这次回家主要是起户口的。   梅说,对象人长得不怎么样,黑不溜秋的,可个头一米七多,还行,就图他的户口!   就是么!咱老家这地方确实生活够难,谁能走出去就尽情走出去。我附和着梅的话,可在心里竟是酸酸涩涩的。   梅的小学是在我村里学校上的,那时候住在我家,这回是来找娘玩的,娘对待姨家的孩子就像自己家的,可亲了。娘一大早就去了舅家,还没回来。   天快黑了,我让梅在家住下,晚上娘回来了她们也好拉拉呱,我得去舅家看看,迎迎娘,天黑了,路不好走。   梅说,让我们等哪年有空也去济南看看,好繁华。   我答应着。   其实,繁华在我心里的应该是属于另外的世界,世界的繁华也许走不出未来。   我记的梅不到二十,比我大一岁。小时候在我家一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鸡崽,怕娘凶她,掉着眼泪使劲地抱着院子前的樱桃树枝,喊她吃饭了也不撒手,还摇落了一树盛开的樱桃花——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一伸手就还能触到刚刚过去的日子,还能触摸到被梅踩死了的小鸡崽还有温暖着的乳黄的羽毛。   如今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还有玲,小学毕业后回到她东北的老家也有些年头了,现在怎样了呢?      去同学家      叮当,我骑出巷口把自行车停放下,刚转身,正巧同学从他家的院门口走出。   “哎,正好,赶上吃热豆腐。”同学说着就往与他家隔巷的一个大门走去,同学的母亲接着也从大门走出。   我上前打过招呼。   原来,同学家今天做了豆腐,用的是邻家的家伙什儿,在老家,我们都有在年前做一锅豆腐的习俗。   哦,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五了。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   怎么没有“二十五,做豆腐”的民谣,在沂蒙,“押锅豆腐”可是流传了很久的经典之作。   当同学和他的母亲从邻家抬出盛着豆腐的竹筛子,我跑在前面给打开他家的大院门。   “我到邮局寄了封信,接着也就过来玩玩。”看见同学的父亲在院子里。   “年底了也没多少活,来了就多玩会儿。”不知大爷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啥,看见了我抬头说。   放稳竹筛子,让豆腐继续控着浆水,我和同学来到堂屋。同学找出几本书让我看,一会儿,他提议出去走走。   院门前巷口空地上是一台石碾,有一个妇女和一个女孩正在推碾,好像碾的小米面吧。在家乡,也一直保留着过年时每家都要蒸几锅“米面糕”被称作“办年”的风俗。想来这推石碾的一家是在准备蒸年糕的材料了。   石碾转动的木轴声吱吱扭扭,重重叠叠着传的好遥远,传到柳暗花明、山重水复里的院落。   再往前就是一条由西而东的小河。   小河的南面是山坡,山上有一些老松树,也有一些老洋槐树,从它们皲裂的树皮和弯曲生长的树干看的出,它们应该都很古老了。这些大树在水流和石碾声里成长,在季节更替里萌芽青翠,又在人们惋惜的目光里凋零,而石碾用光滑来诠释着被流光和岁月碾磨的心。   石碾、小河、还有古老的树……它们都有各自的天空,它们似乎谁也不去打扰谁,谁也不去安慰谁,它们是否也如人生,有时繁华,有时幸福,有时沉默,有时孤独着。   在小河水流清浅的河床,没有规律地摆放着一块块的生满青苔的石头,这应该也算是方便人们行走的“桥”吧。一条小路从河边一直通到山顶,冬天的树木都脱去了绿色的外衣,已遮挡不住小路延伸蜿蜒到山顶的方向。   跨过小河,我俩顺着小路边说话边向山上攀爬着。   我告诉同学,我收到了玲的信,一封话语如诗般的信——   一只雪白的信鸽从窗前掠过   啊!小生灵   这么寒冷的天气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   是他让你把心曲对我诉说么   是的,一定是的,好久他已音信全无   莫非他故意把我冷落   不,听呀,小白鸽在呢喃      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小桌   啊!小可怜   你可是回家乡迷失了方向   或是,他让你来把心迹传播   是的,一定是的,不久前他还这样说      我在这里没有任何理由回绝   莫非他正在窗前把我牵挂着   是的,一定是的,小白鸽在耳语   他在朝朝暮暮对晴空诉说……   同学思索了一会儿说,恨不能再过一回少年时的生活,还是那些亲如手足的同学凑在一块!   站在山梁上看西方的天空,太阳在雾蒙蒙的云中穿过,人间世界在穹顶之下变得苍茫;山下,一座座房舍缩在山脚,听不到小河水流的声音,只能望见它蜿蜒着流出村庄,流到远方——   我们顺着岔道向西,围着山丘转了一圈,山上或是苹果树,或是麻椒树,还有一间看山人避风挡雨的石墙小茅草屋……它们在季节的末梢,静静地面对着流云的天空,在沉默里守望着山下炊烟袅袅的乡村,仔细地体味着生命轮回中的风雨;它们是否也如我一样回忆着一棵幼芽对未来的向往,期待着来年大地回春,绣起一方开满细碎花朵的盖头……   同学的母亲早已把压好的豆腐打成块,准备了韭菜花。大爷正要出门喊我们。正看见我俩顺着山梁上来时的路,走下山来。      除夕      当我们开始贴春联的时候,天空还飘着柳絮般轻轻的雪花。   天阴沉着,我的心也沉着。   贴完了自家的,我和婶家兄弟去帮大爷家贴。大爷一家人都不识字,帮大爷家贴对联已成了每年的惯例。族里的老辈人就数着大爷年龄高了,贴完对联我们还得帮着收拾一下,“请家堂”的仪式要在大爷的家里举行,这是家族里的规矩。   大爷又犯了痨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大娘正在锅屋里捣鼓着一些黄草纸——大概是要叠元宝用。四哥有哮喘的病,也是憋的吼吼的,他正在用饭帚沾了面浆糊,胡乱地往墙上一甩,然后也不管春联倒正,歪儿八股的就往墙上按。   这样怎么行呢?   虽然不至于讲究到用新的柳条簸箕端放了折叠的方方正正的对联和落门钱,也得粘贴得顺顺溜溜吧?   虽然不至于讲究到用当年种下的新黍米秸扎的笤帚扫去旧日的灰尘,也不能把“锦绣前程”的横批贴在养猪的圈上吧?   还有那个留守在家,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的叫“小红“的女娃,爹出去打工了,娘跟人家跑了,都过春节了,他爹也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呢?   虽然天空飘着雪,但这个雪花已不是当年黄世仁逼迫杨白劳卖喜儿时的雪花了。这是新社会的雪花,飘飘洒洒着的都应该是新时代的颜色。   四哥拿开堵在小红家院门口的几捆乱柴,我们进到已很久没有人住院子里。院子里是一些枯死的荒草,歪倒在雪地里,还有被风卷起的树叶,一堆着让白雪覆盖着。房子的两扇破门木格框上,钉的塑料纸早破了,在风里耷拉着。屋子里,高粱秸扎的屏障破了好几个洞,家具上积着厚厚的尘土,在墙的四角,结着许多的蜘蛛网......   太让人伤心了!   我们赶紧贴完,走出院门。   我们又回到大爷家的院子里,把晚上请“家堂”用的“轴子”挂在房屋的正堂墙上。要是在往年,这个都应该是大爷家的二哥挂的,可是二哥也去了东北,过年了竟也没回家来。   吃完团圆饭时,天已经上黑影了。娘做了供奉用的菜,叫哥哥放在“船盘”里端到大爷家摆在供桌上。我们一起跟过去帮忙。   年轻人管放鞭炮,年纪大些管烧纸钱。分排妥当后,一行人来到大爷家东边的一块空地里。叔伯们堆起土来,点燃香插上,再摆好草纸。所有人都向东跪着。主事人点着了纸钱,说声放鞭炮吧!   鞭炮带着电光炸开来,嘣嘣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的。我用长竹竿挑着一支鞭,自己的影子别人的影子都在闪忽闪忽的光里被支离破碎的映照在周围的石墙上,映照在大树的粗干和远处的柴草垛上。响声里夹带着山野的回音,轰轰烈烈的。浓浓的火药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在噼里啪啦的震荡里,纸钱的灰烬因烘着火苗的热气飘起来,带着些许的火星,有的升腾的很高——与灰蒙蒙里的落雪衔接。   驾鹤西游了端坐莲台的祖先,此刻一定是收到了凡人间的请柬,今夜应是驾长车乘金辇高举华盖,或者是戴凤冠穿霞帔挂金饰玉;他们应该从琼楼玉宇的蓝天白云间飘来,紫气缭绕着,带着衣锦还乡的自豪以及和蔼的微笑,带着对过去的一年里未曾实现风调雨顺的安慰,带着祝福子子孙孙健康和平安如意的真情厚意......   一族老小磕完迎家堂的头,主事人掀起长衫的衣襟,把“书折”兜起。大爷病了,今夜由爹代替大爷对着东方祖坟的地方捧了三捧,放在主事人的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双手擎着点燃的三路香在头前引道,主事人则是在口里念叨:一门宗亲,请您老回家过年了!   回到大爷家的门前,早有腿快的小孩取开了“拦门棒”。主事人又念:门神,宅神,今晚请俺家老祖们回来过年,谁也不要阻挡,回头都有赏!   进了门,爹把香插进早已摆满供菜的八仙大桌的香炉里;主事人把写有去世族人名字的书折虔诚地摆放在“轴子”地角。算是把一门宗亲都请到了。   大家按辈分轮流对着祖先的莲台磕完头。大爷起不来床,由爹代替他也磕了头。年轻人都出去玩了,年长者开始恭恭敬敬守候着这无人就坐却又千般虔诚和恭敬庄严的大聚会。一遍遍的添茶,一次次地斟酒,一盘盘地换香,续接着族人繁衍兴盛的香火,袅袅不尽。   今夜灯火通明,小小的山村被浸泡在一坛春光满园的浓稠的老酒里。   ——可惜,电压不稳,电视图像老是跳个不停。好在未影响到音频播放的效果,我依然能完整地听到《难忘今宵》的旋律。也没影响到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刻,我在心中对玲的深深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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