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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那“年”的那点事(散文)

时间:2020-06-10 00:18
  在我的记忆深处,“年”的滋味,莫过于看电影时的那份“精神享受”,尤其是在我孩提时那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岁月,“年味”几乎就跟“看电影”划上了等号,整个人对看电影也到了无以复加的痴迷程度。   大概四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们小镇上只有一个小剧场,里面仅能容纳下二百多人。每到过年的时候,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到正月初六,早上七点多一直到晚上十点连轴转的放电影,每场中间间隔十分钟,清场之后再接着下一场。三分钱一张票,里面的座位都是一排排固定的长凳,先进去的先“抢”到座位,得意洋洋;后进去的没地方坐,就站着看,也不怎么懊丧。   我记得从七八岁开始,每到过年,父亲会给我们五毛钱的压岁钱,我从年初一早上开始,拿着父亲给的压岁钱,一直买票看电影,直至把压岁钱用完。   那时候经常放的电影就是《地道战》《地雷战》《渡江侦察记》……尽管看了很多遍,但还是乐此不疲。   我九岁那年,小剧场里放映动画片《大闹天宫》,我在大年初一一早就赶到小剧场买票。一场结束又立即买票看下一场,两天时间把父亲给的五毛钱差不多都买票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兴致,台词都背下来了,还想看。反正一到过年,非得要把这个小剧场里的电影看个够。   有一年春节放映越剧《红楼梦》,因为年龄小,开始看不懂,尤其越剧腔调听不懂,后来就“抢”前面的座位,读银幕上的字,连续又看了两三遍才有点似懂非懂,只觉得那越剧的唱腔很好听。于是我“痴”劲上来了,一连看了七八遍,不但看懂了剧情内容,而且能把其中的《黛玉葬花》《宝玉哭灵》的片段都背着唱下来。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能唱出来,还有板有眼的。   那“年”,在电影的海洋里徜徉,那“年”在影院中知道过去、未来和现在。那“年”汲取的“养分”一直蔓延着,让我沉浸在知识和趣味的回味中。   记得1974年的春节,那年我十一岁。腊月二十八,我母亲让我去打油(食用油,大概是棉籽油)。那年月油是非常精贵的,一般人家常年也不见油腥。只有“定量户口”的人才享有油票,而且每个户口本一年也就八两到一斤的油票。我家在62年下放到农村,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是定量户口,那年终的油更是少得可怜。   母亲在家里忙“年”,实在分不开身,于是把油票和几毛钱给我,并给了我一只空油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打完油立即回家。   到油坊打油必走小剧场门前。我去打油的时候就看到剧场门前的海报。那天放的电影是《闪闪的红星》。   想着母亲的叮咛,我很快把油打好了。   在回家的时候又路过了小剧场,那海报上面潘东子的形象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大哥是看过了这部电影的,他在家里经常说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此时大哥模仿电影里胡汉三的拖腔语调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直就想看这部电影,但一直没逮着机会。   此时我站在海报下面,看着手上的油瓶,又看着手上打油剩下的零钱,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怎么才能又看上电影,回去又不被骂?想着临离家时母亲的叮咛,看看手里的油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站在海报下踱来踱去,想来想去,心里充满了矛盾。   正在这时电影散场了,再不买票就赶不上下一场了。最后自己安慰自己:还是看电影吧,电影一完立即回家,稍微迟一点回去母亲也不至于会责怪的。   想到这里,一咬牙,一跺脚,立即冲向售票处。   看着屏幕上精彩的画面,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先开始我把油瓶抱在怀里,时间长了大概手酸了,我就把油瓶放在坐凳下面,还用两只脚夹着。   电影里面的镜头非常精彩,我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了。   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了。剧场里的大灯亮起来了,观众们都站起来准备散场。我突然想起油瓶,也不知道油瓶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脚。   我忙不迭地找油瓶。好不容易在前几排座位底下找到了。可是,里面的“油”早已流干了。   我当时真的是吓昏了,我知道这“油”的精贵,也知道这“油”在我家的分量。我即刻嚎啕大哭,我的哭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人们有的责备,有的叹气,有的可惜。我哭啊,但最终也没有人帮得了我。   看电影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我还站在那里哭。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哄我离开剧场,因为下一场电影还要开始,要清场了。还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对我吼,说我把地面弄脏了,让她没法打扫。   我一边哭一边被工作人员拉出了剧场。   到了外面我才发现已经是午饭后了,我真的不敢回家了,如果光是迟一点回家还行,可是现在“油”没有了,只有空瓶子。   我躲在剧场大门后面一直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傍晚时分,突然有人拉了我一下。我大哥找到我了,看到大哥我哭得更厉害。我大哥说,一家人都在找我,让我赶快回家。   我实在是不敢回家,我大哥一直拉着我的手往家里拽。   回到家里,只看见我母亲在流眼泪,好一会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在责怪自己不应该让我这么小的孩子去打油。看见我回来,我母亲一把拉过我,搂着我就哭了。她问我去了哪里,看着大哥手里的空油瓶,似乎明白了。我知道母亲是非常心疼那不容易得来的几两油的,但看到我回来了,只是不停地说:“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天已经黑了,找了我近一天的父亲回来了,看到我在家,随手拿起家里的擀面杖就要打我,我那大我三岁的大哥,一下子就跪在父亲面前帮我求情:“爸爸,你别打妹妹,她已经吓得不轻了。”   我怔怔地看着父亲,只见父亲高高举起手中的擀面杖轻轻地落在我的屁股上。他拉过我,让我站在他面前,他帮我擦干眼泪,对我说:“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好了再做,今天一家人都在找你,你把我们一家人都吓死了。”   过了两天就是除夕,晚上父亲又给我们分压岁钱(每年过年父亲总是到银行兑换崭新的角票给我们做压岁钱)。叔叔姑姑和我大哥都高高兴兴地拿压岁钱。我站在他们后面,眼睛不敢看父亲,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拿这几张新的毛票。   大家拿着压岁钱都走了,父亲笑眯眯地拉过我,我又像两天前一样站在父亲面前,父亲拍拍我的头,拿着崭新的五毛钱(五张一毛的),对我说:“压岁钱还是要拿着的,爸爸不是真要打你,爸爸只是想让你知道,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有些事情要想好是不是能做,你那天要是把油送回来再去看电影,就不会让全家人担心你了啊。”   我那时候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此时我搂住父亲的脖子哭了,哭了好久,也很伤心,但父亲的话我记住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又去小剧场,把《闪闪的红星》又看了几遍。   几十年过去了,经常在梦中出现找油瓶的紧张画面,每每醒来都是一头的汗。每逢过年,脑海里总是浮现父亲手拿擀面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姿势,想起父亲拍着我的头说的那番话。   几十年过去了,每做一件事我都会考虑好以后才去做,父亲对我说过的话我记了一辈子,我也是按照父亲的话去做的。那“年”那点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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