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恋】生命恋歌（散文）

　　　　 儿子喜欢各种动物，大至犀牛大象这些大块头，小至蛐蛐蝈蝈，甚至一段时间缠着我讨论细菌问题（忘了，细菌是微生物）。后来他迷恋黑羊（蛐蛐），父子二人一起去山上捉了回来，还专门在河滩上挖了红泥，做了一大一小两只罐子，放在房间阴干了。随后让他的宝贝黑羊住了进去，最后黑羊死了还是跑了，不知所终，只剩下那红泥罐子放在那里，像一对粗糙的艺术品。　　 这不，立秋已过，父子二人去花鸟市场买花，结果买了只蚂蚱回来，装在拳头大小的精致小笼子里，通体透绿，长得健硕，估计是只雄蚂蚱。都说秋后的蚂蚱不行了，它却昼夜鸣叫，声音响亮，不知疲倦，这个热烈而奔放的小生命。　　 其实，蚂蚱于我，也是童年旧物。小时候去舅舅家，其家族里一溜七八个小孩全是我的堂舅堂姨。有比我大一两岁的，有同岁的，也有小我五六岁的。我和他们天天玩在一处，晚上也和姨姨们睡在一起。盛夏麦黄时节，我们在刚割过的麦茬地里，发现蚂蚱，一群孩子欢叫着对这些个小玩意围追堵截。还别说，这小东西弹跳力十分了得，一晃就找不见了，然而忽然又从哪里跳出来，又是一番欢喜，脱掉衣服扑上去，它便被盖在衣服下，捉住了。有时候也会白费一番力气，错把暴君当蚂蚱，于是失望的扔掉。捉到蚂蚱的孩子欢天喜地，没捉到的神情沮丧，落落寡欢。从地畔拔来尺余的长草一把，两头绑住，把蚂蚱裹在中间，这是蚂蚱暂时的家。孩子们还要为其编织更精致的家！就地取来麦杆，做成的菱形的，方形的，圆形的笼子一齐挂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上。我和堂姨们玩闹到夜半，于蚂蚱声里睡去。晨曦中，空气凉爽清新，阳光透过树梢，照在精美的笼子上闪着亮光。我们在它们热闹的欢叫里醒来。那时，并不觉得它们聒噪。多年之后，想起那样的早晨，觉得充满生气，让人眷念。仿佛，那蚂蚱们的叫声，是一曲热闹的生活进行曲，蚂蚱声声里，农人们挥镰上山，汗水淌过的脸颊，笑颜如花；蚂蚱声声里，孩子们玩闹欢笑，一张张灿烂笑脸；蚂蚱声声里，炊烟四起，母亲们的声音在村庄上空飘荡，唤儿回家……　　 那些远去的光阴，让人觉得温馨而怀恋，像一串流动的音符，奏响着生命最初的美好。　　 而这次，儿子带了蚂蚱来，恰逢我感冒，头痛，脑袋嗡嗡响，晚上睡不着，被它吵得心烦意乱。气呼呼跑去把它挂到厨房，狠狠关上厨房门。回到卧室刚刚躺下，它又叫了起来，旋即再从床上跳起，狠狠关上卧室门，见鬼，还是能听见。从小在野地里疯大的老公阴阳怪气地说其声音美妙清脆，令他身心舒泰。然而仅过两天，他也不胜其烦了。只有儿子，一如既往的酣睡，丝毫没受影响。而且，屡次将蚂蚱移回卧室，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和投诉。于是，我又不遗余力的一次次将它移回厨房。几次之后，儿子大概是烦了，于是它终于在厨房安家了。儿子将胡萝卜和白菜叶切成细条，塞在笼子里喂它。　　 天气渐渐凉了，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也可能真印了那句老话，“秋天的蚂蚱不行了”，也有可能它终日呆在厨房，一天几次油烟的熏染使它丧失了自由和胃口。儿子从笼子眼塞进去的食物它始终没有吃。那叫声里渐渐失去了欢快和力气，有些心不在焉和勉强的应付。甚至有时只是沙哑的吱吱两声，仿佛只是为了试试嗓子还能不能发声。也好似它明白自己来日无多，因此虽然疲惫但也要勉为其难。再往后，家里渐渐地没有了它的叫声。笼子里的胡萝卜也蔫蔫的垂在那里，它似乎虚弱地再也啃不动食物了。过了几天再去看它，它已经肚皮朝上仰在笼子里不动了。　　 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东西它死了！俗世里的人们，不管活着时如何地相互不解甚至厌烦，在离去后却总会时不时地记起他的好来。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东西，于我也是如此，它不眠不休的聒躁声消失几天后，我忽然有点怅然若失，似乎生活中少了点什么，后来，不知是在哪里读过蚂蚱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九十多天。从盛夏到初秋，它不知疲倦的唱歌，或许只是为了彰显生命的过程，是对生命的赞颂和眷恋。想想也是，九十多天的寿命，再不高调的活着，如若再平淡安然的过完一生，那生命岂不是太过无趣和苍白。就像那一瞬的烟花，在天空傲然绽放，璀璨华丽，不过几十秒的生命，却亮的耀眼，让有心人怀念一生。　　 而如我之俗物，不明白蚂蚱的欢歌，反而尽力阻拦它的歌唱。在它唱得正欢时一声大吼，或厌烦的一拍笼子，它立马识趣地闭嘴。嘿嘿，想必蚂蚱于我也有夏虫不可语冰之感慨吧。巴金说，寒冷而寂寞的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想必于它，便是最贴切的一句了。还模糊地记得有人说过，看着每天地铁里来来回回熙熙攘攘上下班的人们，觉得他们的生命如虫豸一样漫长无趣。写到这里，忽然想到，我，不正是虫豸吗？不禁哑然失笑。　　 人生短短几个秋，蹉叹，悲哀，喜乐，获得，失去，充斥着我们的岁月。温暖，寒冷，漫长，短暂，各式各样的生命，是如此地不同。只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人生的悲欢，这样的生命才厚重。生命，就是要华丽丽地走过，放歌，毫不矜持地表达对生活的爱恋，像一只蚂蚱那样，用饱满的热情，奏响生命的恋歌，一路高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