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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恩】一碗“血条汤”,悠悠故园情(散文)

时间:2020-06-30 00:31
  我的家乡长武县,古属豳国,传说三千多年前后稷四世孙公刘氏就在此教民稼穑。这里历史悠久,文化底蕴丰厚,属渭北旱塬小麦主产区。聪慧的家乡人在世代繁衍生息中创造了以小麦面粉为原料的众多美食:大如锅盖的锅盔,宽如裤带的面条,晶莹透亮的面皮、御面……形成了农耕与游牧、淳朴与豪放相结合的关中饮食文化特色。其中独一无二的美食,当属“长武血条汤”。   传说唐初,太宗李世民率军征战于此。正逢腊月,天寒地冻,菜肴稀少,将士疲惫。随军伙夫发现,靠近年关,老百姓在宰杀猪鸡,置办年货,猪血却倒掉不用。于是,就用猪血和面制成面条,入热汤泡着干粮吃。将士吃后,血脉通畅,精神焕发。后来这种食物慢慢演化,成了长武特色美食。也是长武红白喜事、招待贵客不可或缺的第一餐上等饭。   血条汤的主料是血条,做血条必须有猪血。小时候,物质匮乏,只有过年才杀猪。于是,血条汤的美味总是伴随着年味一起到来。   “过了腊八,长一杈把。”日头长了,年也快到了。家境殷实的人家杀年猪了,猪血自然就有了。不杀猪的人家赶集置办年货,女人们一定会叮咛:“记得买猪血回来噢!”   我家住在南塬上,农历三、六、九日逢集。腊月二十三、二十六是年关大集,这两个集日街上人头攒动,家家都在置办年货。肉市上,一溜摆开的案板上,是整爿猪肉;案板下的面盆里,是半盆猪血。猪血本是杀猪的副产品,不值钱,在“我要五毛”、“我买一块钱”的声音里被主人随性处置,不一会儿就卖光了。于是,总有些步履迟缓人没有买到猪血,回家免不了被埋怨,似乎做不了血条,吃不了血条汤,新年的快乐也会骤然减少了几分。   有了猪血做血条。新鲜的猪血是粘稠的暗红色,或者是半固体状。女人们把它和雪白的面粉搅在一起,加入粉状调料,调入盐水,拌成絮状,再去村里的压面机上压制成血条。小时候过年,母亲总派我去压血条。年关将近,平日冷清的压面坊变得很拥挤,装满面絮的面盆在面坊里排成了长行。有时从早上开门等到晌午吃饭,也不一定轮得上自家压面。不过,为了过一个美美的年,大家甘愿等待。年味儿,在等待里,在压面坊的热闹里越来越浓了。终于,等到自家的面絮倒上了压面机,变成了面片儿,又被切成一把一把窄窄细细的韭叶儿。我赶快把生血条端回家,母亲烧一勺熟菜油,均匀地抹在生血条上(这样上蒸篦不粘连),再把它盘成一团一团的,放入锅里蒸上。扑鼻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血条就蒸熟了。母亲把血条盛在簸箕里、筛子里,晾干。血条做好了,这年“办”得就算有个样子了,我们也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初一到初三,老牛老驴歇三天。”辛苦了一年,庄稼人终于可以坐在自家热炕头歇一歇了。辛苦了一年,庄稼人也该犒劳一下自己了。一家人惬意享受的时候,却是家里女人们最劳累的时候。每家的女人都在灶头忙碌着,每家的餐桌都端上一年里最丰盛的菜肴,每家的餐饭都少不了一碗血条汤。   老家的“年”,大年初一拉开序幕,初七结束。这七天,是走亲戚的日子。上舅爷门拜年,女婿看丈人,姑表姨表间互相走动……乡间路上都是走亲戚的人。这七天,老家人一般早上吃刀苈哨子面;中午则家家待客,端上餐桌的菜肴讲究“八挎五”(下酒菜八个,佐餐菜五个),荤素凉热搭配,主食则雷打不动是血条汤泡热蒸馍。   做血条汤并不复杂。不过,妈妈们自有各家的厨房秘笈,味道还是有点小差异。一般是滚水里煮软干血条,加入“腥汤”(肉汤),煮进切成细条的豆腐,倒入“大油”(猪油)炸成的油泼辣椒,煎鸡饼切旗花状,与葱花、香菜洒在汤上。讲究的人家还会放进木耳、黄花、肉臊子。母亲做血条汤,会把炸过猪油的油渣放进汤里,那种酥脆的、入口即化的香味,是儿时过年最美好的记忆。   红艳艳、油汪汪、香辣扑鼻的血条汤端上桌,大家再掰上一个暄软、耐嚼的硬面馒头,泡进汤里,直吃得满头冒汗,肚皮溜圆。   除了过年,一年中难得吃血条汤的机会就是婚丧嫁娶的农家宴席了。这种宴席农村人叫“过事”,去参加宴席叫“吃席”。在宴席上由乡村厨师做的大锅血条汤,是味道最香、最正宗的血条汤。   “过事”当天,主人家早已在院里门外摆好了露天餐桌。大门口用砖砌起一溜连锅灶头,必有一口大锅内煮着血条汤,暗红色的血条和白条状的豆腐在锅内翻滚着。“过事”用的油泼辣椒,一定要用猪板油炸出来,在汤锅里漂着厚厚的一层。辣油红、辣味香,才显出“主家”待客的诚意。舀汤时,厨师又在锅里撒上旗花鸡饼、葱花、香菜。一锅汤,红、白、黄、绿相间,煞是好看;那扑鼻的香味氤氲在热气里,老远就能闻到,不由分说就勾起了“吃席”人肚里的馋虫。   老家农村,一般都是族大户大,同姓不出“五服”都算“本家”。谁家“过事”,本家都会来人帮忙,这些帮忙的人叫“庄客”。 “过事”第一餐,是早上的“流水席”,吃血条汤。只要有客人上桌,庄客们就会把血条汤、蒸馍、凉菜端上来。这些端饭人中,属端血条汤的庄客最忙活。他端着的方盘里,一次可放四碗或者六碗血条汤,一张桌子至少得端三、四次汤。而桌上的人,每人少说也要吃三、四碗血条汤。这血条汤油旺不旺,辣椒炸得香不香,一般也预示着中午正席“席面”厚不厚(丰盛),成为 “过事”结束一段时间内村里人热议的话题。也成为日后村里人评判主家待客的诚意,甚至评价主家为人厚诚与“皮薄”的标准。   “那谁谁可算个厚道人,过事席面厚,血条汤漂的油,一口吹不透!”   “那谁谁真是皮薄,过事给人吃的叫个啥血条汤嘛!”   被夸赞的主家从此在村里也骄傲地挺直了腰板。至于中午正席或“八挎五”、或“重八”的席面如何,大家倒是很少议论。   老家人有风俗,爱说“爷爷孙子两弟兄”,意思是爷爷和孙子之间没大没小,可以互开玩笑。于是,村头田间,常见孙子辈跟爷爷辈打趣:“啥时候吃你的血条汤哩?”这话换个直白的说法,就是“啥时候给你办丧事哩?”而当爷爷的并不恼怒。可见,“血条汤”在老家,不仅仅是一种食物,已经演化成为红白喜事的代名词了。   时光荏苒,日月飞梭。如今的老家人,生活日益富裕,“过事”大都选择在酒店举行,很少有人在自家门口砌灶搭锅了。唯一不变的是,在酒店待客的第一餐饭,仍旧是吃血条汤、泡热馒头,佐以黄豆芽、红白萝卜丝、土豆丝小菜。看来,即使世道再变,我的老家长武,待客第一餐“血条汤”,这个传统不会变。   离开老家,我走过了许多地方,再也没有吃到过血条汤。我才知道,这血条汤竟是我的家乡独有的美食。于是,忆起家乡,就会记起血条汤。在异乡过年,没有了血条汤的年味,总觉得淡了几份;在对血条汤的回味里,总会或多或少勾起异乡人淡烟薄雾般的乡愁……   记得有一次过年时,竟收到了寄自家乡的干血条,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于是,每餐吃饭,我们都会在血条汤的香味里忆起童年趣事,忆起故乡的山川、田园、池塘、窑洞……甚至记起了儿时玩伴的模样。诗人说:故乡是一个人灵魂深处的记忆。而我对故乡的记忆,始源于一碗美味的血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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