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命运狂想曲（散文）

　　你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无处不在的黑夜，漫不经心地走在斑马线上，你差点被一辆急速转弯的出租车撞倒。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怕担责任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站在原地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群刚围上来的大爷大妈见你没事，有些失望的散开了，似乎在说:“哎！还以为今天能亲眼见到车祸现场呢？”　　 面对人群的薄凉和日下的世风，你心如刀绞。你有些失望，又有些痛心。还好在回家的路上，经过第二个路口时，一个刚放学的小女孩过来扶了你一把。她年龄大约在九岁左右，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白蓝色相间的校服，背上背着一个印有喜羊羊图案的书包。　　 小女孩关切的问你:“老爷爷，你没事吧！”这时，你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回过神来，你咳嗽了两声，连忙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我没事！谢谢你啊！小姑娘。”　　 “这是我应该做的，爸爸妈妈和老师都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　　 看着小女孩，你笑了，你觉得这个国家和民族是有前途的，是有希望的。扶你过了马路后，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你恨自己为什么身上没有带一些糖果啊！这种好孩子是需要奖励的，要让她明白这样做是正确的。　　 你在想，按理说八十多岁的你应该已经儿孙满堂，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了。活到这么大一把年纪，你竟然全然不知道这些年是怎样活到现在的。你的人生似乎被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变走了一样，你暗骂自己是个糊涂蛋，是一只爬在流浪狗身上的跳蚤，是一团长在粪坑旁的苔藓。　　 是的，你自责，你气馁，你颓废，你开始艳羡那个小女孩的爷爷，你在想:“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乖巧懂事的孙女该多好啊！”　　 咳咳咳……咳嗽持续了好几分钟，你差点没有缓过气了，在那么一瞬间，你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些年来，哮喘病困扰着你，你的两片肺叶变得越来越脆弱。你佝偻着后背，身体像散了架似的。除了这些，没有人知道你还患有高血压、冠心病、肾结石和风湿。你叹了叹气，说道:“没有质量地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你坐在路边的花台边沿休息，你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又看了看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你笑道:“尽管这个世界如此繁华，我想要的东西，一样都给不了我。”　　 “世界啊！我已经为你献出了自己整整八十年的光阴，你为何对我还是如此吝啬呢？”　　 你的胸口高低起伏，你的脸色苍白，浑身都痛，但是你却捂住了胸口。其实你不知道胸口痛不痛？你只想护住自己的心。　　 如果把心脏比喻成一个闹钟，你希望是有嘀嗒声的那种，而不是静音。你需要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你还要活着，你想枕着今晚的月亮做一个幽梦，你想看看明天的太阳是什么样子？　　 你还记得自己在六十二岁时突发脑血栓，还好当时有好心人帮助你，还好离医院近。大难不死的你醒了过来，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医生笑着对你说:“大爷，你醒啦！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后来，在与医生的谈话中你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躺了六天了。这六天来，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你，别说买水果和鲜花了，连句你想要的问候也没有。幸好这六天你都在昏迷中，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探望过你。　　 你从重症监护室被年轻的护士小姑娘转到了普通病房，你被安排在了靠窗的那张病床上，这是你喜欢的，也是你要求的，因为靠窗的地方阳光充足。　　 靠近窗，你觉得自己离太阳更近。　　 病房里共有四个床位，并列摆放。你的左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由于烟瘾很大，患上了肺癌，晚期。他对你说:“在拿到医院诊断书时，我蹲在医院大门口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四十岁的年龄，上有老，下有小，我是全家的顶梁柱啊！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说完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更多的是无奈。　　 你问他现在怎么想？　　 他回道:“我已经想通了，生死有命，何必做无谓的抗争呢？我死后，我倒是解脱了，可是我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孩子还只有十三岁……”　　 说到这里，他泣不成声，他用病号服脏脏的衣袖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妻子，她二十岁跟了我，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她今年才三十七啊！真是苦了她，希望她在我走后找个对她好的人。也希望她能看在孩子份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代我向父母尽尽孝道。”　　 你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头子竟然听得潸然泪下，病房里另外两个床位的病人听了你的话，大家都哭了起来。就连正在病床边给你打点滴的护士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中年男子说完后就躲在被窝里低声啜泣着，他尽力不哭出声来，他在努力掩饰，可是他那没被被子遮住的后背出卖了他，他的后背起伏不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哭泣。大家都能理解他心中的苦……　　 你与另一个病床的一个小伙子对望一眼，你们相识一笑，礼貌友好的笑。你没有问小伙子患了什么病，因为小伙子缠满白纱布的左腿正吊在半空中。小伙子性格外向，他主动告诉你他的腿是在一场车祸中受伤的，一辆侧翻的小货车压在他的左腿上，粉碎性骨折。　　 病房里的第四位病人是一个今年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初中毕业后就来到这座城市打工，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怀孕期间，她的男朋友不愿担责任，玩消失，手机关机，微信不回。她经过多方打听才找到男朋友的住所，她敲开了男朋友的房门，男朋友一看是她，连忙关上了门。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屋里面有另一个女孩。她挺着七个月的身孕，从小文静的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样猛力拍打着房门。男朋友实在受不了，打开了门。二人激烈地争吵了一段时间后，脾气暴躁的男朋友给了她几耳光，她被打懵了。她的脸火辣辣的作痛，鼻孔也流着鼻血，她的心彻底碎了，她想不通的是——自己为了他付出了一切，甚至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这样对自己。那天，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一时想不开，翻箱倒柜找到一个农药瓶，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幸好那天房东来收房租发现了她，及时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可是由于回家路上的摔倒和喝了农药，她的孩子胎死腹中……　　 你同情的看了看她，肤色较白，浓眉大眼，塌鼻子，嘴唇发白，有些干皮，一头乌黑长发，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是用“小家碧玉”形容也不为过。　　 你唉声叹气，为人生感到无奈，为女人的命运悲叹。你禁不住问自己:“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你探头看了看窗外，下面是一个幼儿园的操场，一群孩子在老师带领下正在做游戏。你觉得有趣，看得入神。孩子们有时也唱歌，有时，他们各自在玩着，有的孩子在坐滑梯，有的孩子在跳绳，有的孩子在玩跷跷板，有的孩子因为玩具被抢了正在哭鼻子……你打心眼里喜欢孩子，她们是祖国的花朵。　　 想到这里，你在想，当初病房里的其它三个病友如今过得怎样呢？　　 身患肺癌的中年男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你希望他的父母和孩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曾经也伸出过援手，从自己的棺材本里拿出二万五千元匿名寄给他们。这件事，你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那个小伙子的左腿听说恢复得不错，他的的左腿上打满钢钉，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他十五年前结了婚，在老家开了一个小饭馆，孩子也十四岁了。你笑了，为小伙子感到高兴。　　 至于那个女孩，她单身了五年，终于走了出来，最后架不住父母的唠叨，她经亲戚介绍，找到一个老实本分的同村小伙结了婚。那个小伙对她很好，对她关怀备至。听说两夫妻在成都荷花池搞批发生意，经过多年打拼，在温江买上了一套房子。对了，忘了告诉你，她的女儿今年九岁了，乖巧懂事。　　 坐在花台边沿的我突然想到了刚才扶我过马路的那个小女孩，她今年也刚好九岁，难道是她的女儿？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冥冥之中老天爷早有安排。　　 于是，我起身，拄着拐杖向家走去。成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我还是回家去做一个小婴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