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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 上

时间:2020-08-07 00:50
  不论是在外地读书,还是在外地工作,回到老家,我都要去一个地方“造访”,即被人们称为“窑上”的地方。   听老一辈的人讲,窑上原是我老家榨湾头(古称荒草坪,现为发音村)烧窑的地方。现在仅是两层面积不大的自留地,因父母年纪大了,挑粪上不了高高的坎儿,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种蔬菜了,仅是种了两地绿油油的小麦,麦穗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早已看不出当年浓烟滚滚,熊熊大火的窑洞了。也可以想象我们的祖先从外地迁移到这里,祖祖辈辈为了修房建屋,肯定少不了要有这窑洞。也可以想见祖先们那豆大的汗珠,黝黑的臂膀和坚毅的眼神,在历史的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考古学家们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窑地肯定也无兴趣,只留下我这个发音村里第一个考上的大学生每每到此瞻仰。的确,这个地方曾留下了我们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脚印和朗朗读书声。也许是在烧窑的祖先的灵魂在鼓励我吧。   这也是我回到老家要来这里看看的原因。   最高层的地边上,原来长着三棵笔直的桉树,枝繁叶茂,护着身后这一片自留地和坡上的小树,迎挡着河沟对面吹来的强劲的狂风。大树小树或竹林经常被暴风吹折或连根拔起,但从我记事以来,这三棵树从未倒过。九年前因修房子被砍掉了,做了横梁,至今还横躺在老屋上。父亲又在原地栽了三棵小树。现在看起来,这三棵树就显得孱弱多了,令我每每想到那三棵威武的大树。一到春天,窑口到处是杏花、桃花、梨花、李子花,一到夏天,这里又成了“果子园”,先是三四月间的樱桃,白居易的诗说“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里却一派诗意,后是五月六月间的李子、杏子、桃子、梨子,不一而足。我常常被“派到”到这儿来看管“偷”果的人。但现在已不一样了,村里尽是“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每一年都让孩子们吃个饱,日子久了,他们也不想吃了,只得让位于满山满遍的鸟们了,这可乐坏了它们,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叫个不停,这“窑口”又成了鸟儿们“食园”了。   “窑口”的后面是一面高近百米的石岩,石岩下长着一丛丛竹林,青葱浓郁,盘根错节,西边是祖先们千年安息的地方,显得极为肃穆。有一年年三十下午,斜阳西下,暮霭渐渐笼上山来了,我不愿与弟弟妹妹玩,也不愿与大人们说论读书的前途,于是,我就一个人顺手拿着了一本《古文观止》到这儿来了。鸟儿也许也是过年了,特别安静,我就放开喉咙读那《陈情表》(李密)。也许太投入,以致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正读着,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好啊……”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老院子里的老辈子杜北海先生,大过年了,身着一袭长袍,颧骨高耸,精神矍铄,他已是四世同堂的老人了。这位老人,解放前教过书,古文底子厚,经常来关心我,我们早已是“忘年交”了。在他去世之后,我给他写了几句以表达哀思,其辞云:   冬容之惨淡兮愁云漫漫,   苦雨之飘零兮日星隐耀。   西溪之凝噎兮庄顶①衔泣,   文星之陨落兮山岳崩摧。   坎坷七十余载兮臻完终身,   饱读经书兮出口高吟。   仿许由与务光兮隐遁幽栖,   朝饮崩山②之莹露兮夕观鸩鸣③之落夕。   育成四世同堂兮运隆家昌,   今骑鹤之仙游兮己过昆阆。   越阊阖之琼阶兮玉宇增光,先生之德风兮山高水长,   晚学之诚愿兮永古安祥。   (注:①②③均为南部县升钟镇山名)    有一年我回到老家,父母做工没回来,他就回去给我端开水,并拿来他自己舍不得吃的松花皮蛋给我吃。他和我也是“书友”,他有什么古书就给我看,他有时也向我求书,我当然尽力给他弄到。可惜他的藏书在他已逝时,被他的儿子们烧掉了,我只剩下少许,我整理出了一本世上少见的《日用时行杂志》……   “大爷,您怎么来了!“读什么书?”“古文观山。”“好!”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古文观山,直至暮色完全罩下来,近处已放起鞭炮,我们才走下“窑上”。所以我想,我要是成了大老板或名人,想在此处做一个“古迹”,名曰“读书台”,以勉励后辈们努力读书,虽然我读书走出了大山,但终究也没有什么大成就,更没有成为什么“名人”,但毕竟这是我人生的起点,所以每每走到这里,看到这绿树葱葱,茂林修竹的景象,就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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