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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麻狼(散文)

时间:2020-10-03 00:44
  南城根水泥台阶下,一年四季,都有两口子在卖炊饼,男人叫麻狼,女人不知道如何称呼。   为什么叫麻狼?多难听。也不知究竟,反正南城根的人,都这么叫。麻狼就麻狼,又不是森林狼,更不是白眼狼,一个绰号而已,叫响就行了。再说,只要有人买他大饼,叫什么狼都行。   麻狼是南城根巷子里唯一没有铺面却摆摊卖饼子的人。   他们早上忙家务,准备面、油、芝麻、煤。下午两点一过,就哐里哐当推着家伙出来了。一个带四轮的铁皮炉,一个铁皮柜。男人推一个,女人推一个,一前一后,出了小巷口,右边一拐,停在了一下台阶的小区墙根下。男人把一顶破旧的红帐篷撑开,拴好灯泡,从铁皮柜里端出一盆面,用干毛巾掸打一下铁皮柜面的灰尘,干净了,把面倒下,掺水,放碱,挽起袖子,开始和面。女人在另一边生火,铁皮炉加了煤,点一张废报纸,塞炉膛,吹风机呼呼吹起来,煤就冒青烟了。他们每天都是如此,真正的生活在吹风机冰凉的嘴巴里呼啦啦吐了出来,吐成风,吐成火焰,吐成锅面上麦子的清香。   麻狼的饼子摊早先在巷子另一边的墙角下,后来搬过来了,不知道啥原因,估计和那边也有一家饼子店有关系,影响生意嘛。人家的饼子店正规,有铺面,和面机、烤箱,都有。换地方后的麻狼生意如何,或许只有他们两口子清楚。   夏天,麻狼的饼子摊是露天的,除非下雨,才撑一把又破又旧的大伞,伞有几个窟窿,边上裂开了,几块布掉下来,像狗舌头一样,滴滴答答落着雨点。平时,天气晴,就不用撑伞了,只在头顶绑一块炕大的塑料布,遮遮太阳,其实遮不了什么。南城根的阳光卡在四周高耸的楼房间,只有星星点点的漏几坨,哪能照到那背阴的巷子里。冬天,麻狼的摊子就会撑起红帐篷,不保暖,只是挡挡巷子里乱钻的野风罢了。麻狼站在帐篷口,背对路,两条胳膊裸露着,手掌、拳头,搓、捏、压、团,使劲揉着面,小臂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蠕动着,似乎把劲都揉进了面团里。   麻狼长什么样,似乎除了体格壮实,常年穿一件掉色的夹克之外,就毫无印象了。只有巷子里悬浮的灰尘落下来,粘在了他的发梢上,像头发挑着一粒粒灰灯笼。也只有铁皮柜上的面粉飘起来,罩住了他的脸,让他显得模糊,显得苍老,像一场初冬的寒霜,罩满了他的眉须。麻狼的老婆是个很朴素的女人,素衣素颜,头发没染没烫,扎成马尾,穿一件妮子衣服,绑个白洋布缝成的大围裙,一脸平静,把麻狼揉好的面,切块,擀开,一巴掌捞起,顺溜的坐进锅里。煤火旺,锅底热,面一上锅,刺啦一声,香味就冒起来,一锅六个,坐满了,把锅盖盖上。热气从缝隙里簌簌吐出来,细细的,长长的,像打口哨的孩子。麻狼似乎没有女人那么平静,他话多,乌鸦嗓,干匝匝,跟摊子对面铺子的男人扯闲,乱扯,天南海北,民生政治,一会儿钓鱼岛,一会儿廉租房,一会儿奥巴马,一会儿牛肉面又涨了,想到啥说啥,消磨时光,过个嘴瘾而已。要不一下午散漫时间可如何打发。要是没有人瞎扯,偶尔,他就用手机放秦腔听,音量开得低,苦稠的秦腔从铁皮柜上旋转,旋转,旋转成酸甜苦辣的一朵云,旋转成生旦净丑的一片雨。弄潮了南城根灰扑扑的细碎日子。   麻狼的饼子有两种,一种白饼,两块,一种芝麻饼,三块。麻狼的芝麻饼卖得快。或许是面多量大,饼子厚,也或许是烙的酥,面劲道,比一般的饼子香。芝麻饼一圈一层,沾着芝麻粒,有一层薄薄的浮油,沿边咬,或一层一层撕着吃,都回味无穷。   买麻狼饼子的人,下午五点就来了,过路人,提一个,要么就是南城根的老头老太,颤巍巍,挪出来,买个饼子,和麻狼拉七拉八唠叨几句,又颤巍巍,挪回去了。天再黑一点,南城根麻乎乎的时候,麻狼的饼子摊前就开始围着好些人了。住南城根的衣店导购姑娘、附近工地的民工、租房结了婚的穷青年,把麻狼摊子的出口围一圈,眼直勾勾瞅着锅里的饼子,啥时候能熟。饼子出锅,人群有些骚乱,一只只手,递着毛票,另一手要抓饼子了。麻狼边揉面,边说,甭挤,都有,总不能让你两手吊到胯子上回去的。   提到饼子的,钻出人堆,步履匆匆,模糊在了南城根。没有拿到的,带着微词和不满,眼睛直勾勾,开始等下一锅了。   夜色像一件黑布衫,套在瘦胳膊瘦腿的南城根了。麻狼的炊饼摊前,还围着人,炉火舔着他们的脸庞。昏黄的灯光在红布帐篷里照着,远远看,帐篷里红彤彤一片,像灯光的身躯在黑夜的体内撑出一团光明,显得孤独,显得又有些温暖。   麻狼是南城根巷子里唯一没有铺面却摆摊卖饼子的人。   麻狼的摊子就在台阶下,有一天你来,一定能看到,你也可以买个他的芝麻饼,尝尝南城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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