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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海】车老板—老豁头(散文)

时间:2020-10-05 00:33
  多少年前,我家后面就是马圈,孩子们都爱到那去玩。马是通灵性的,都这么说,尽管它们是套车用的粗马,但“马”的概念对我们并没什么区别。看它顺从地被吊在钉马掌的铁架上,温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你,有种亲近感。有一匹叫“长毛”,“车板子”老豁头常常亲自上阵,割掌、磨掌、上钉,一边干一边像是对孩子似的对长毛说:“听话,别闹”。只有老豁头才特允,我们孩子可以站在旁边观看,或说叫欣赏,看马、看他、看他的活儿,换别的车老板早就甩响大鞭子,把我们惊得屁滚尿流了。   “老豁头”名字的来由是因为他嘴里丢颗牙,是让马踢的。一辈子没结婚,对别人尤其对当官的是又倔又硬。但对马、对孩子们却是一脸的温和。   我喜欢看马,看它们撒欢,满马圈里跑,看它们喝水,水槽象艘小船大小,看它们咴咴地吃草,前后嘴唇错动着,好香,让我想起过年时的红烧肉。要是能变成马就好了。   夏天,老豁头最得意,“啪啪”地甩响马鞭子,然后告诉我们鞭梢是胶绳的,爱响,吓唬马的,真格的,舍不得抽它们。车套好了,哗啷车闸一放,再神气的往车上一跳,“驾——”,活象个飞行员。也就在那时,知道了马儿站着睡觉,马的耳朵短、骡子的耳朵长,马眼通灵性。   长毛带崽了,但还看不出来。老豁头就天天给它刷毛,加料,不让别的马挤它,把水槽子刷得干干净净。晚上我们还看见他值班时跟长毛说话,它能听懂吗。长毛只顾呆呆地望着他,有时咴咴叫。暗红色的毛皮在灯火下油闪油闪。冬天冷,长毛还能拉车,老豁头总给他搭块布,说它是最能干的乖马。一次,我们放学,正赶上马车陷在泥坑子里,没了一个轱辘,长毛和另几匹马拼命使劲,折腾半天还是没上来,人和马都汗汽蒸腾。后赶上的车老板也来帮忙,“啪啪”几大鞭子揎在长毛脖子上,那是最疼的地方,老豁头呼地窜上来,抢下鞭子,摔在地上,冲那人喊“谁让你抽的,滚!我用你了?”,“扑通”,他自己跳下冰水里,跟长毛一起拽。那冬天,真冷。   我们小孩最喜欢趴车。往车后一趴,晃荡自在,一会儿就到家了,但别让车老板发现,不然,非扫你几鞭梢,外加几句骂娘。那天,我刚交完学费,回家路上不小心把剩下的二块钱丢了,冬天里,我一路哭着不敢回家,眼泪、鼻涕冻满衣襟。老豁头正好从后面赶上来,把我抱上车,“孩子,哭啥,叔送你回家,你爸不敢揍你。”那次,爸果然没揍我。只是看他走远的背影,叹气说:“豁二哥是个好人,就是人倔,官儿不得意他。”那以后但凡老豁头和他的长毛驶过,我们都敢趴上去,他看见了总是让我们坐到前面去,“危险,以后别趴啦,啊。”   春天的时候,小马驹出生了。没多久,小马驹就一蹦一蹦地跟着妈妈一起上路。长毛套车,它就前后跑。我问老豁头(我们这么叫,他从不生气)“为啥不让它当驾辕了(就是后面中间的主马)?你不是说骡子不会捎吗,怎么让骡子在中间?”老豁头笑呵呵地说:“谁说的,你看小马驹在它妈跟前总蹦哒,我怕它让车碰着,也能离它妈近些。”   学校要求交马粪,布置了任务,“大道上哪来那么些马粪”,跟我最要好的付井岗放学跟我抱怨。我说,这不是小事吗,这任务我都包了。我们拎着筐,壮着胆,到比我们高出一头的马屁股后面去“偷”粪。马尾巴每掀动一下我们都心惊肉跳。“小崽子,不要命了!”第一筐偷出来时就被老豁头发现了,“快滚”。猫在马屁股后面,不知为啥第一次看见他脸都青了。我们吓得象耗子,“噌”一下子就窜出了马圈。那天晚上老远看见他从我家走出去。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结实地挨了一顿揍,“豁老头子,我恨死你了,你和你的长毛都死吧,谁稀罕你破马。”从此我就再也不到马圈去了,那是向爸下的保证。   秋天随瑟瑟的萧杀很快到来了,我真的好久没再去马圈,快入冬时听邻居小力说“杀马啦,有匹马不行了。”我们跑去马圈外墙,血迹斑斑的草席底下,只剩两条马腿,马肉都分了。心倏的一闪,那是熟悉的暗红色。   又入冬时,在妈爸的啧叹中得知,老豁头死了,是在长毛死后两个月得肺病死的。妈告诉我,不许再去马圈是老豁头叮嘱的。他自己就是在马身后被踢的,险些送了命。“其实他天天巴望着你们几个。那个孤老头!到死身边都没一个人”   屋檐下的冰溜子晶莹一闪,我知道,泪就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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