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主页 > 诗文鉴赏 >

【檀香.某人杯】那一代人的爱情(散文 征文)

时间:2020-10-10 00:11
  记忆里父母总是吵架。    父亲是军人,脾气火爆,像一堆麦秸,一点就着。记得有一次家里搭鸡窝,我和哥哥拿了图书馆里一块掉在地上的旧木板,这事让父亲知道了,他到家不由分说直接把鸡窝给踹了,鸡仔死了一地,木板则让我们送回图书馆。妈妈心疼那一地的鸡仔,更心疼我们,和父亲大吵。父亲则说:“公家的东西,烂了也不能用,我就是让他们记着!”   母亲曾在电厂当过党总支书记,本有一个非常好的工作前景,却因为我们姊妹的出生,被父亲动员辞职在家作了“保姆”。每每看到营区里别的家属去城里上班时,艳羡之余难免有些失落,而专注自已工作的父亲对母亲的这份情怀却失于体察,俩人就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我曾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即便有,也被这种吵闹消磨殆尽。   但是,后来发的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是1966年。文革爆发初期部队也受到了冲击,父亲因为性格刚烈梗直,平时工作中得罪了一些人,因此首当其冲受到了批斗。   批斗在军区大礼堂举行。母亲领着我们从家属院跑到了大礼堂门口。守卫不让进,母亲高喊着:我是他家属,我要揭发他,冲上了台。   台上,父亲被人架了飞机。母亲冲过去扯开了一个反拧父亲手臂的人,从背后搂住了父亲的腰:“他有胃病,要打要批,冲我来吧,我替他受。”   我们“哇”的大哭了起来,几双小手一起搂住了另一个拧着父亲手臂的人的胳膊:“叔叔你打我们吧,不要打我爸爸,我爸爸身体不好…….”那人背过了脸,批斗会进行不下去了……   后来中央有了指示,军队不搞文革,但父亲的胃却被斗得大出血,送到医院后被切除了三分之二。   手术后的父亲,一顿只能吃一勺饭,为了保证营养,少食多餐,母亲经常用鸡蛋黄和成一个鸡蛋大小的面团,给父亲捍面条。常常和着和着面,母亲的泪就滴落进面里。父亲知道了开玩笑说:“你别把鼻涕也流到面里了吧?”   父亲爱吃饺子,家里的肉票精粉票,就全给了父亲包饺子用。一次剁肉馅,母亲不小心剁了手,手指露着森森的白骨;   “你不会小心点吗?天天让我吃鼻涕饭也就算了,还要让我吃带骨肉呀?”   “爸,妈都成这样了,你不心疼她还说她!”我在一边都听不下去冲着父亲直嚷嚷。   母亲却笑了:“你爸就这人!疼人的话也能把人说疼!”   或者正是感觉到父亲性格上这种疏漏,母亲就用她女性的细腻和柔情,尽力为父亲拾遗补缺。   也还是在文革时,父亲有个转业到地方上的战友,因被斗的实在是挺不下去了,想来部队暂避风头。别的战友听说后都借故躲避,父亲却不顾自已还在基层受着批斗,要赶回来接他。母亲拦下了父亲,她说:我替你去,我一个家属,不怕。   就这样母亲把那个叔叔接到我们家。对着外人,母亲说:“这是我老家来的亲戚”让我们喊他舅舅。他一直在我家住了一个月,临走母亲把从我们口里省下的粮票、钱给他装进了衣兜里。他哭着说:他永远记着嫂子的恩情。   父亲是科长,平素里,母亲总把自家省吃俭用省下的粮票、布票送给父亲的同事。在父亲的科里,没有几人没受过母亲的接济。但是母亲自已一直想穿一件金丝绒面的棉衣,却终因少张布票到死也未能如愿!   1974年,因病已退休了的父亲,被部队召回去编写军史,如同战士听到了军号,父亲抱病只身回到了部队。那年春节前,心神不宁的母亲不顾亲戚们的劝阻,执意把我单独留在家,带着年幼的弟弟赶到了部队。结果,正如母亲如耽心的那样,父亲因工作紧张,饮食得不到照顾,再度胃出血住院了。见到母亲,父亲很吃惊:   “你怎么知道的?”原来父亲怕母亲耽心,故意不写信告诉母亲。   母亲其实并不知道,但在父亲住院时,她说,那一阵子,她一直心慌,作什么事都走神。这是一种从战争年代开始就有的心理感应,是时空无法阻隔的对亲人的牵挂,它源于那种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爱。   母亲是1979年去世的。依然是在给父亲和面的时候,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突然倒地,再没能起来。   父亲,那个从来不求人的父亲,那个战争年代不用麻药,从身体里取过子弹而不曾掉过一滴泪的父亲;这个被人架飞机也不肯低头的父亲,却在母亲病危时声俱泪下的求着医院的院长;半夜守在电话机旁给他远方的战友打电话,讨药求医:   “没她,这个家还是家吗?没有了她,我这后半生该怎么过?”   看着泪流满面的父亲,我仿佛明白了,原来有一种爱,不需要甜密的表白,也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但经年累月,是在艰难困苦中的相濡以沫,是在风雨漂零中的相扶相依;是流淌于支撑生命的血管中的亲情!这种爱,就是我的父母间的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爱情!  

------分隔线----------------------------
推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