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回忆】年里饺子的往事（散文）

　　一年又一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人们在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中迎来了春节，回想起流年里的年味，是那么让人留恋，尤其是过年的饺子，蕴藏在其中的一件件烟火故事，让人回味不尽……　　 　　 一、　　 除夕夜吃素饺子，是我们当地的习俗。听娘说，大年三十，把祖先神灵请到家里来过年，其中有不吃肉的神，所以就不吃肉饺子。贫穷的年代，肉是凭票供应，吃素饺子，也被当时的人们广泛接受。　　 在过去的年代，过年能吃上一顿素饺子，也是一家人的期盼。　　 每当除夕夜吃素饺子的时候，我们总是少吃点，期盼着初一早晨的那顿肉饺子。素饺子没有一点油水，吃起来远不如肉饺子那种满嘴流油的味道香美。　　 记得有一年年关，韭菜价格突飞猛涨，娘把手中的钱掂量再三，买了一斤韭菜。回家把韭菜切碎，剁点白菜掺合在里面，配上两个鸡蛋，煮些粉条剁碎，调在一起。韭菜、白菜、鸡蛋，粉条，加上调料，一大盆子素馅调好了。　　 准备包饺子了，娘吩咐二姐把馅盆子从西屋端到东屋。姐姐端着馅盆子，刚踏出西屋的门，脚底下不慎被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盆子随着甩出去很远。一盆子馅撒的门里门外满地都是。娘一看，心疼地“哎呀”一声，一盆子馅，那是一家人除夕夜的希望啊！可看着满脸愧疚的姐姐，娘又舍不得打她，只好叹了口气，忙说道：“快，快用饭铲子把地上的馅弄起来。脏的不要了，只把上面的干净的想法弄起来。”我们姊妹几个，这个拿刀，那个拿着饭铲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盆子里收敛洒在地上的馅子。别人家里都在忙碌着包饺子了，我们的饺子馅还没着落。　　 院子里一位租房户婶子走了过来，惊讶地叫道：“二嫂，您家这是干什么？土地爷赐给您们家的馅子啊！”邻居这位婶子爱开玩笑，说的话让我们哭笑不得。　　 娘叹了口气说道：“唉，孩子没出息，把一盆子馅给洒在地上了，只好把干净的弄起来，有多少算多少吧！没出息的孩子，大年下让人不顺心，气死人啦！”娘说着，用眼瞪着姐姐，姐姐低着头，一言不发，满脸羞愧。　　 邻居婶子笑着说道：“瞧您，大人还备不住有失手的时候。孩子也不是有意的，不要敛了，就当给土地爷上供了。”婶子劝着我们，可我们不舍得浪费一点馅啊，一大家子好不容易吃顿饺子，多收敛起来一点，就多一个人的口福。　　 “唉，你们啊……真是的……”婶子一跺脚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手里端着一大碗的馅子走了过来：“二嫂，我给你们家一点馅，先包着吃吧，不要让孩子们去地上抠去了。”　　 我们一看婶子碗里的馅子，眼睛一亮，婶子碗里的馅子是肉馅的，红白相间的鲜美馅子看的我们垂涎欲滴。到底是婶子家富裕啊，年里的饺子从来不吃素馅的，而且是变着花样，三十晚上是猪肉的，初一早晨是羊肉的……　　 看着婶子给送来了馅子，娘听从了婶子的劝说，不让我们再收敛地上的馅子。那年，我们第一次在三十的晚上吃上肉饺子，婶子调的馅子很好吃，色、香、味俱全，咬一口满嘴流油……　　 娘对素饺子和肉饺子做了合理的分配，每人半碗肉饺子，半碗素饺子，一家人吃的开心舒心，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姐姐还冲着我们做了个鬼脸，那意思说：要不是我，你们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肉饺子？　　 除夕夜的饺子，是浓浓的邻里情，是我们眼中闪动的感动泪花。　　 　　 二、　　 婶子是外乡人，虽然和我们同住在一个院子，但她家一直按着家乡的习俗在三十的中午吃饺子。所以，当院子里的人还没有调好晚上馅的时候，婶子家的锅里，已经飘着饺子的芳香了，她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首当其冲地敲响了过年的大门。　　 可是有一年，婶子家的鞭炮声到下午还没有响起，我们感到很纳闷：婶子家是怎么了？家里的鞭炮怎么还没响？难道像我们一样改成晚上吃饺子了吗？我和娘好奇地来到婶子家，只见婶子和叔叔一脸的愁云，家里没有一点过年的味道，娘问道：“你们是怎么了，中午怎么不吃饺子了，改成晚上吃了吗？”　　 婶子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出车，现在不回来，也没有消息，真是担心死了。”婶子的大儿子是个货车司机，每天走南闯北，回家的时间没有规律，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到了大年三十还不回家，是很少有的，难怪婶子担心。　　 娘劝道：“他是司机，工作没规律，不要担心了，很快会回来的。”　　 叔叔说道：“我也是这样劝她，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婶子忧虑地白了叔叔一眼，说道：“不是你说的吗？电视上说南方正在发生水灾，儿子车正是要经过那些地方，这三十就是吃的团圆饺子，儿子不在家，我们哪有心思吃的下去？”　　 叔叔笑呵呵地劝道：“没事的，咱们孩子命大福大造化大，不会有事的，你等着，我敢打赌，不出三个小时，儿子准保回家……”　　 果然到了下午三点来钟，婶子的大儿子风尘仆仆地回家来了，婶子转忧为喜，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包饺子。那是我记忆中婶子家第一次改在晚上吃饺子，那种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场面，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婶子家的饺子，是除夕夜一家人开心团圆的笑容，是父母的关爱，是儿子的幸福，是父母默默地疼惜和牵挂。　　 大年初一的饺子里往往会包一个硬币，谁吃到它一年就会有福气。吃到硬币的让总是很开心，认为一年里一定会事事顺心如意。邻居家的一个奶奶，年前因为病重住进了医院，老人也许自知来日不多，渴望在过年时回到家里，央求着当医生的儿子让她回家和家人吃顿团圆饺子。　　 大年初一的早晨，在医院当医生的儿子私自开车把老人接回家中。听说奶奶要回来了，怎样让老人开心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几个晚辈开动了脑筋，孙女偷偷把包着硬币的饺子做上记号，媳妇在煮饺子的时候，有意把这个饺子捞到婆婆的碗里。当老人嘴巴一会儿鼓一会儿瘪，咀嚼到硬币时，“哎呀……”一声，孙子孙女欢呼起来：“奶奶吃到硬币了，奶奶今年一定有好运气！”孩子们的欢叫声让老人忘却了自己是个病人，高兴得眼里流下了喜悦的泪花，灿烂的脸上像一朵菊花……那一刻，是老人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小小一个饺子，馅子里盛满了爱，盛满了希望，盛满了欢乐，轻轻咬开，渗出人生的暖流；过年的饺子，在我们人生的山水中，独具风采！　　 　　 三、　　 我们当地还有一个习俗，出嫁的闺女不能吃娘家的过年饺子。这也是告诫当媳妇的在节日里融入婆婆的大家庭中，和婆婆一家人和睦相处。当时我们邻居中有个闺女，和丈夫生气，一直住在娘家，哥哥嫂子虽有怨言，但碍着父母大人的面子，也是迁就着小姑子。　　 过年了，当闺女的坏了规矩不仅要被邻居笑话，背后的闲言碎语让人受不了；而且哥哥嫂子的脸色难看，给娘难受，闺女也深知这个理。可她长期在娘家住着，丈夫对她已经寒心，就是不来叫她回家，自己回家吧？面子上又下不去，临到三十了，婆婆家人还是稳如泰山，急得她娘整日骂婆家人不是东西。　　 无奈之下，闺女只好暗地求哥哥嫂子出面，去和丈夫调解。丈夫的余气未消，哥嫂连数落带说好话，丈夫才肯来接媳妇和孩子回家。从那之后，闺女在家中安稳和丈夫过起来小日子，再也不赌气回娘家了。　　 过年的饺子，是一家人心与心的沟通，是家庭和谐美满的幸福。　　 在我的记忆中，街上有一个家族，他们整个大院子里都是同一个家族人，家大业大势力大，远近闻名。但是他们的家族中有一个奇怪的家规，过年的几天里从来不吃饺子，也不燃放鞭炮，当街上的鞭炮声齐鸣，震耳欲聋，他们的院子里却是静悄悄，毫无过年的气氛。　　 人们都很奇怪，难道这个家族是没有过年的习俗吗？不对啊，他们都是汉族人！应该和我们有着同样的习俗啊！　　 后来，有好奇的人旁听侧引，使尽招数，终于从这个家族人中偷偷探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这个家族的祖爷爷，早年来到城市里打拼。祖爷爷很有心计，为人奸猾，靠着在城里的不正当的手段发了财，家庭开始走向富裕。手里有了钱，过年时，祖爷爷买了一头猪，整个家族开始享受一年的果实。当然也少不了吃一顿一年中难得吃上的猪肉饺子。大年初一的早晨，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煮好了饺子，首先端给劳苦功高的祖爷爷，祖爷爷也是乐极生悲，一个饺子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饺子憋在了喉咙里，一口气憋得没上来，竟然被一个饺子噎死了。　　 老百姓口中有句羞辱人的话：“你做亏心事，不得好死，大年初一吃个饺子噎死你！”祖爷爷在过年里被一个饺子噎死了！这让这个家族的人都感到了羞愧。从此以后，这个家族祖上立下一个家规：为了牢记这个教训，警示后人，也为了祭奠先人，从此以后，过年这个家族不吃饺子；过年，也是家族的忌日，不再燃放鞭炮。　　 小小饺子，诠释了人生真、善、美。过年的饺子，有着充盈的潜能，让人生繁衍出动人的景观。　　 饺子中的故事，是一幅幅画面，背景是那个时代特有的陈旧而朴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