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大头鞋

　　一大早晨我和老公在客厅包三鲜馅饺子，电视上播放出一个画面：一位父亲得了老年痴呆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一次儿子带父亲去饭店吃饭，老人把盘中的饺子拿起一个装在衣兜里，老人的儿子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和老父亲急了！没想到老父亲却说，我儿子最爱吃饺子，这饺子是留给我儿子的！　　 我相信这幅画面，不但感动了老父亲的儿子和围坐在桌前吃饭的人们，也感动了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电视的人们！同时也深深地感动着我，我想这就是父爱！老人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他心中装着对儿子的爱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没想到这时老公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油炸大头鞋！我会心地笑了，我知道看到电视上这画面，老公又想儿子啦！儿子上大学三年多，老公这没头没脑的话，说过N遍啦！只有我理解这话的意思！　　 记得儿子小时候，家中很是清贫，婆婆家是租住房产的两间很破旧的西厢房，我们借住在婆婆家院中的一个破败棚子里！那是一个不足几平米的小棚子，据说还是十几年前原来租户搭建的，占了邻居家半个猪圈盖的平顶棚子。棚子后面另半个猪圈邻居家还在养着猪，在屋中整天闻着臭烘烘的猪粪和猪食味道；白天听着猪饿时拱圈门子咣当咣当的声音和猪吃饱后，心满意足的哼哼声；夜深人静时，猪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屋中一年四季很难见到阳光。屋地凸凹不平，屋顶棚是用报纸糊了N遍，都已经破败不堪，也是凹凸不平，因为房子常常漏雨水雪水，里面的荆巴大多已经烂掉，和着泥巴都掉在纸顶棚里，掉得多的地方都鼓着包。我一翘脚伸着手指尖就能够着纸顶棚。在儿子四个多月时，我们搬回了这个所谓的家。　　 每天夜静更深时，那纸顶棚里不时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好象老鼠在里面奔跑，我被吵得实在睡不着觉时，就会站在床上用蝇子拍拍打几下纸顶棚，那声音就消失啦！我刚睡意袭来，那声音就又响起来！　　 记得有一次，响得很厉害，我打着床头灯站在床上，本想再拿蝇子拍拍打时，突然发现有个东西从纸缝里露出个黑红色的小脑袋，往外盘卷着，弯曲着费劲地往外钻，那么多的腿真是吓人；我当时汗毛根根直立，吓傻了！原来是一只大蜈蚣，直到那只一筷子多长的蜈蚣掉在被子上，我才醒过神来，我慌忙跳下地去，找个火钩在被子上寻找，哪还有蜈蚣的影子！　　 那一夜，我根本就没睡，心提到嗓子眼里，浑身发冷，发麻，头皮发炸，就觉得那只大蜈蚣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我一遍一遍地起来翻开被子找，生怕它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咬着我儿子。　　 有一天白天，儿子在床上玩耍时，我在边上看书，没想到从顶棚上突然掉下来一只大蜈蚣，也是一筷子多长，那小脑袋有黑有红，那密密麻麻的腿，如今都不敢形容它有多可怕！因为现在想起来，还身上汗毛根根直立，浑身起鸡皮疙瘩发凉发冷呢！　　 那掉在床上的蜈蚣刚翻过身来，坐在床上玩耍的儿子上去一把就把蜈蚣抓在手里，当时吓得我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书，把儿子吓得一激灵，儿子一扬手就把蜈蚣扔了！我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浑身一点劲都没有地瘫坐在床上！　　 我上前一把抱起儿子，再找那个蜈蚣早就不见了踪迹，我忙抓过儿子的小手看看有没有被蜈蚣咬伤，还好没有。儿子被我吓得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我，小嘴不停地喊，妈妈！妈妈！我腿软软地抱起儿子坐在沙发上发呆发傻！儿子不停地喊妈妈！妈妈！不停地在我脸上亲一口又一口，好象自己犯了大错！　　 我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拍拍儿子的后背说，没事！没事，妈妈没生气！妈妈逗你玩呢！儿子听后，两只明亮的眼睛瞅着我笑了，我亲了亲儿子的眼睛，但我的心还在疯狂地跳着！　　 后来我去医院找来很多小空药瓶，又去供销社买了一斤瓶装的敌敌畏，我戴上皮手套，把那瓶敌敌畏倒在一个个的小瓶里，我站在椅子上把纸顶棚用剪刀剪开一个个的小洞，我提心吊胆地把装了敌敌畏的小瓶一个个伸手放进去，真怕大蜈蚣在里面把手套咬破，咬到我的手指。　　 放完后，我用糨糊把那些小洞用旧报纸一个个糊好；然后对着刚糊上的小洞用手一拍打，把那些小瓶打翻，我想敌敌畏药性足，那些大蜈蚣一定会被药死的，没想到黑夜那动静依然如故。　　 后来我找到林业局一位局长，和他要了一瓶一斤半装的一零五九，据说当时这种农药是剧毒！　　 局长开玩笑地说，你可别想不开啊！这要是喝下去，都没救啊！我也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放心，为了我儿子我也得好好活着啊！　　 回家后，我去医院要些小瓶如原来一样如法炮制，也别说，有两三个月那种动静没了，我也能睡个好觉！后来那个动静又来了，我发现从顶棚上掉出来的蜈蚣好象更大些啦！我就又去林业局和局长要了一大瓶一零五九，用一零五九如原来一样做了一遍，又管一段时间。　　 有一天我抱儿子出去玩，刚进院子，就听屋中哗啦一声，我赶紧抱儿子进屋，一进屋，我傻了眼！只见纸顶棚掉下来大半，棚上的荆巴都烂得一小段一小段的，还有糊在上面的泥块和土都掉了下来，还有那些药瓶子，撒了一地，地上还爬满了各种我没见过的虫子，而且个个肥大，吓得我浑身发麻，头皮发炸。当我从惊愕中缓过劲来，满地的虫子都跑光了。好在床上面的顶棚没有掉下来，我把儿子放在床上，打扫地上的垃圾，装了好几大铁桶！我又站在凳子上把棚子通糊一遍。　　 那时候，老公在乡下乡政府工作，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而且还常年不开支。我就从娘家拿些小米，在姑姑家拿两个咸菜疙瘩，每天小米粥就着咸菜条。虽然生活清苦，但有儿子在我跟前，我心里也是甜的！　　 儿子从小就非常懂事，不哭不闹，都是自己玩耍，当我看书看累了，抬头看儿子时，儿子总会抬起小脑袋来甜甜地叫着：妈妈！妈妈！然后再玩手中的玩具。　　 儿子是破拆高手，买回的电子玩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他大卸八块！我问儿子为什么把玩具给拆了？儿子说，妈妈，我想看看里面什么在响？拆开后，我问儿子看到什么在响了吗？儿子那明亮的眼睛很茫然地说，没有！我就会对儿子说，那你就继续研究吧！　　 记得儿子一周多的那年初冬，我骑自行车带儿子去集贸市场买一棵白菜，顺便给儿子买了一双大头鞋，我为了让儿子第二年的冬天也能穿，故意买大一号。　　 我记得很清楚，儿子围个小屁帘在地上玩耍，我在屋中的炉子上做饭，因为棚子矮，我们只使一节铁皮烟筒！儿子很听话，从不上炉子跟前玩耍！我把马勺坐在炉子上放上点豆油，准备炒白菜，我一转身拿切好的白菜，突然身后传来了刺啦一声！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看，原来儿子把我放在床上的一只大头鞋扔到油锅里！　　 儿子小脚跳着，拍着小手咯咯笑着，嘴里喊着妈妈！妈妈！我一楞，赶紧上前捞出大头鞋！望着炸黄变了形的大头鞋，望着儿子天真灿烂的笑脸，我也乐得弯下了腰！儿子见我笑得那样，高兴地跑到我跟前亲亲我脸，“妈妈！妈妈！”地叫着，手舞足蹈的样子，好象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创举似的！我弯下腰亲了亲儿子的前额！虽然儿子把大头鞋炸了，但我们娘俩都非常高兴！　　 后来老公回家休班，我把这件事说给老公听，老公抱过儿子说，儿子，听你妈妈说，你会油炸大头鞋啦！　　 2015-3-31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