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风景

　　夜，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里，点一盏只属于自己的灯，沏一杯微苦的清茶，捧一卷心仪的书籍，古人曾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而我却觉得书中更有令人沉醉的风景，现实世界的旅行是从眼睛到心灵的触动，而书中之旅则是心灵随书籍的感动。　　 不是吗？虽然现代生活交通车船之出行便利远胜古人，但今人对于田园山水的疏远也远过于古人，我辈还能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吗？今日我等欲携出尘之心赏玩山水之间时，工业文明的副作用却已令古时静土幽境难以寻觅，无孔不入的商业把所有名山秀水变成吸金机器，于是不如潜伏心情于书中作逍遥之游。　　 对于诗人与艺术家而言，永恒的创作题材只有两个：一个是爱情，一个是自然，而中国古代文人无一不醉心自然，寄情春山秋水之间。于是留贮书中的风景，一半是自然之景一半是文辞渲染，乃是文士先贤用景色与文字酝酿勾兑而成的一樽醇厚美酒，所以品味书中风景是悦于眼而怡于心的双重享受，更别具一种滋味。眼观得书中百般风景，才会有万千丘壑在胸。如读唐诗，仅看题目，如《独坐敬亭山》、《秋日湖上》、《枫桥夜泊》、《峨眉山月歌》，其深远之意境已扑面而来，引人沉吟入胜;又如或宋词，我最爱的辛弃疾，他词中多借景抒怀之作，如“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每每三两句即勾勒出壮丽如画山川，吾等读之如景之入目，不必涉大泽名山即可览其大美。于是山光水色触动了文人灵感的闸门，文人的吟咏名篇又反过来成就了山水名胜的传奇，设想若不是王勃《滕王阁序》千古名篇中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流彩至今，世上有几人知晓滕王阁？　　 其外，今人不见古时月，文字也如摄影般可以定格山川之美，时光越千年之后，山水已非昔日容颜，而我们却可以流连在凝固于书中的风景，这恐怕只有中国汉字才会有如此概括而具象的艺术性能。　　 当然，书中文章是凝固之山水，而自然中山岳江川是流峙终古的文章，仅凭观书中风景无法开阔自己的眼界胸襟，但像徐霞客那样“驰骛数万里，踯躅三十年”的壮游海内，阅尽祖国大地锦绣文章，我辈今日实难望其项背。于是平日我等可以尽阅书中风景置于胸中，待有暇出游时则可携此胸中山水行天地之间，带着企望的在经历过时空变换后，走进书中描记之名胜，使胸中印象之风景与自然真实之风景两者倏然相逢于视野，融合于心中，则可与古人对话于脑海。相比于走马观花眼观流光掠影匆匆而过的所谓“旅游”，读书旅行达于此境界，我以为才可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真意。　　 所以旅行时要细细品读自然的文章，而居家时则可静静畅游于书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