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恋征文】母亲的庄稼（散文）

　　　　 【母亲的棉花】　　 棉花长到半人高的时候，母亲带我们到地里给棉花打公枝叉。给棉花打公枝一般选择在早晨，早晨的阳光还不很毒辣，棉花枝叶上还沾着露水，这时候打，对棉花伤害最小。我们不愿意下到棉花田里，磨磨蹭蹭的，虽然是夏天，早晨的露水还是凉凉的，打湿了衣服沾在身上很难受。母亲笑笑，带头下到棉田里，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下去。母亲对着一棵棉花，手把手教我们如何打公枝，母亲说：“公枝的杆粗壮，枝头没有花。打枝的时候，要先稳住棉枝，不要伤着母枝。”　　 我们照着母亲教的方法去做，但总是出错，妹妹将一棵母枝打了，还举着枝条送给母亲看，弟弟的身体碰断了几枝棉花枝，我是害怕露水，急匆匆往前赶，恨不能一步跨到田头。母亲并不恼火，很耐心地教着，冲着我喊：“你慢点，公枝要打干净了。如果不将公枝打去，养分就被全它们吸收去了，秋天的棉花就没有好的收成。”　　 我们家所种的植物里唯有棉花是带花字的，名字很好听，种植却很费功夫，打公枝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整地、育种、移栽、浇水、施肥、打药、采摘、晾晒。大部分的劳动都是母亲一个人完成的，从整地开始，母亲就一直在地里忙，从春天忙到初冬。母亲说，种棉花就像娃儿读书一样，只有天天用功，才能有收获。　　 母亲种的棉花花形好看，花的颜色也多，红的、白的、粉的、紫的，缀满枝头。我们打枝打得无趣，就盯着那些花看，说这棉花比城市公园里的花鲜艳多了好看多了。母亲就笑，说等到了秋天，白白的棉花绒挂满枝头时候，那才真是漂亮。母亲不在意棉花花朵漂不漂亮、长得美不美重要的是能不能结果，有没有好的收成。　　 三姨嫁到农场，她的农场也种棉花，却不会做针线活，不会纳鞋底，不会做棉鞋。三姨来我们家走亲戚，顺便将一口袋棉花也带过来，叫母亲给她做棉鞋。姐妹俩走在棉田梗上，差别很大，三姨的脸白白的，母亲的脸黑黑的。村里人见了，都会诧异问一句：“你们真是亲姐妹？”母亲笑笑，她不在意别人怀疑的眼神。母亲说，一娘生九等，连母十个样。一个人一种命，强求不来。三姨的命好，长得漂亮，生来就是享清福的。三姨呆在家里无聊，就陪母亲到棉田玩，见母亲在棉花地里忙碌，一边剪着青葱似的手指一边说，“种棉花原来这么辛苦啊！”　　 母亲白天没有时间帮三姨做棉鞋，只有在晚上做，煤油灯下母亲一针一线帮三姨纳鞋底、做鞋帮。母亲做的棉鞋好看、结实，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鞋帮做得服服帖帖。三姨的脚长得小巧，穿在脚上舍不得再脱下来。　　 秋天是母亲收获的季节，秋天的棉田挂满白色的棉花朵，像蓝天上的朵朵白云，飘在母亲的心头。母亲的心情也像秋天一样神清气爽，她的心思全在棉花地里，推了饭碗就背着篮子来到棉田，双手飞舞不停地采摘朵朵棉云，采了一篮又一篮，背回来摊在屋前的柴笆上晒，晒着棉花，也晒着母亲收获的喜悦。晒干水分的棉花，被母亲分门别类装在五颜六色的蛇皮袋里，画上记号。头水、二水棉花打成大包，用平车拖到供销社卖。头水、二水棉花色泽光亮水分少、棉绒线纤维长，能买上个好价钱。母亲卖完棉花，拿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擦着脸上的汗水笑逐颜开。　　 卖不上好价钱的实心棉花，母亲也舍不得扔掉，将它们放在柴笆上晒，拿长竹竿用劲打，打蓬松了，再拿到加工坊去绞，下水棉花绞出来的棉绒，色泽暗黄不亮堂。母亲就用绞过的下水棉花给我们做棉衣、做棉鞋、做棉袄。母亲边做边安慰我们说：“等以后你们将来成家了，妈妈也用最好的棉花给你们做棉被、做棉衣、做棉鞋。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期待。　　 　　 【母亲的蒜薹】　　 蒜薹，是蒜坨收获之外的惊喜，母亲小心地将它们一根一根拔出，整整齐齐码放在篮子里，用稻草绳扎成捆，乘着早凉紧赶着提到几里外的街上去卖，好卖上个好价钱。刚采摘的蒜薹像村里初长成的姑娘水嫩苗条、清清爽爽。母亲提着蓝子，还没走到街头，就被抢购一空。　　 母亲采摘蒜薹的时间是很有讲究的。清晨太阳还没有露头，夜珠还挂在蒜叶上，母亲就悄悄地来到地里，看着地里安静的蒜苗，像看着自己熟睡的孩子，目光充满慈爱。晨光微曦，有风轻轻地吹拂，蒜薹睡醒了，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被母亲轻轻地抱到篮子里，连着夜的露珠。　　 之前，父亲也帮母亲采，但笨手笨脚的，采摘的蒜薹总是断。母亲看着父亲手里的半截蒜薹，吸着凉气，责备地说：“这蒜薹好像不是你种的，一点也不晓得心疼。”母亲采摘蒜薹很有讲究，她很会用巧劲，没一个折断的。母亲说，这蒜薹就像刚养大成人的姑娘，娇惯得很呢！　　 大蒜是村里人的银行，是村里人的钱袋子，家里买盐买油需要它，小孩子念书交学费需要它，翻盖新房子需要它，娶媳妇也需要它。隔壁王家也种了一大片蒜薹，他家有三个姑娘，长得直直苗苗、嫩嫩白白，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三个姑娘一个接一个来到蒜田，仙女似的。母亲看到一个，就夸一句：“长得真水灵呀，蒜薹似的。”母亲一边采着蒜薹，一边问三个姑娘有没有暗中相好的，要找什么样的婆家。姑娘们的脸羞得通红，蒜薹也不采，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这时，王老头着急地朝母亲喊道：“我就知道你的心事，你要有心就正儿八经请媒人来提亲，别耽误我们家姑娘采摘蒜薹啊！”　　 卖相不好的蒜薹，母亲将它们整理洗净切成小段，用粗盐腌制好，放在窄口的坛子里，用薄膜纸封紧，放在床底下阴着，留着自家人食用。母亲最会做蒜薹烧豆腐，我们也是百吃不厌。周末，我们像饿狼一样从学校回来，母亲早做好饭菜坐在桌边等着，看我们兄弟俩狼吞虎咽吃着，在一边询问学习情况，末了，总会叹一口气说：”农村娃就农村命，能有几个上大学堂的。实在念不动了，就趁早给你们定门亲事。“见没人搭理，母亲转过身用勺子将坛子里腌好的蒜薹挖出来，一人一只糖水瓶装满，让我们带到学校下饭，边挖边下决心似的说：“那你们就好好念吧，反正家里还有几亩大蒜供养你们呢！”　　 那一年春天，我们家蒜薹卖了个好价钱，蒜头也获得大丰收。秋天，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村里的第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母亲坐在挂满蒜坨的房屋前，捧着录取通知书，流下了激动幸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