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德功大叔和狗（小说）

　　德功大叔是一个四十多岁精神饱满的中年人，他平生酷爱养狗。　　 三年前，他的爱犬被猎狗者偷走了三只。他悲痛欲绝了好一阵子，一连病了好几天。至今提起那三只狗，他的心里还是一阵心酸。后来时间一长，他也想开了。他本来养了四只狗，猎狗者还给他留了一只，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了。　　 德功大叔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每逢红白宴请，他都会乐此不疲的去当主事的。他德高望重，人比较随和，又心胸豁达，很受乡里乡亲的待见。要是他有空，邻庄有什么喜事的，他也会开着他的四轮车拉一车子人赶过去庆祝。他喜欢喝酒，半斤酒下肚跟白开水似得。他也爱抽烟，烟熏黄了他的牙齿还有手指头。每当德功大婶严厉的斥责他时，他都会笑嘻嘻的说：“让我戒烟戒酒，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对此，德功大婶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几年前，他自己也记不清了。邻居大妈的一个远方侄子要结婚，大妈专门跑过来请德功大叔开着他的车带点人过去。德功大叔欣喜的应允了。只见他嘴里叼着烟，两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活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精神。从邻庄回来时，德功大婶正心急如焚的在村头等他。他刚一下车，大婶就心急火燎的说：“当家的，咱家壮壮是不是跟你出门了，一整天我都没见它的影了。”德功大叔一拍腿，感觉大事不妙。他记得临走时，壮壮是跟着他的，可后来回来时，喝了点酒，就把这个畜生给忘了。德功大叔随机开着车往回赶，一连跑了十几里也不见壮壮的行踪。当时正值初秋，玉米地里一片金黄。他心想，这下完了，茫茫一片玉米地，壮壮肯定迷路了。回头一想，感觉又不对。狗和人不一样，狗走百里也能找到回家的路。现在只有一个结果，壮壮是被人给劫持了。他那个心寒啊，壮壮已经怀了狗仔子，要是被人给杀了就太可惜了。他心灰意冷的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他生命的哲学是，所有烦心事，只要睡一觉就忘了。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哲学存在的前提是你得做个好梦。梦里，他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将壮壮剥了皮，开膛破肚，从里面流出了几只带血的已经成形的小狗狗。　　 半夜里，他被噩梦惊醒了。一个人披了件外衣走进院子，点了根自己卷的烟。他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多。这个时候万籁俱静，只闻风声。天上只有繁星，不见月亮。他多么渴望有轮月亮高高挂着啊，那样壮壮回家就能找到路了。他一直聚精会神的聆听大门外的声音，要是有蹭蹭的划过草堆的声音，那就是壮壮回来了。可是他等了好久，也没有任何结果。风大，身子也渐冷，他只得回屋。不然一会德功大婶醒来，又该数落他了。进屋前，他又看了一眼壮壮的窝，眼睛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心里发酸瞬间掉了几滴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总是频频的发生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上。　　 过了一个星期，壮壮带着自己的四个孩子回来了。德功大叔一蹦一跳的像个孩子，亲亲这个，亲亲那个，然后劈头给了壮壮一巴掌。他是气壮壮为什么不给他报个信，好让自己开车去接它。之后，他给四只狗全起了名字。黑色的叫小黑，黄色的叫小黄，灰色的叫小灰，花色的叫大花。因为小花是个女孩的名字，而大花是只公狗。　　 又过了两年，壮壮老死了，它的四个孩子成了德功大叔的跟班。四只狗全长的像牛犊子，虎头虎脑的，每只狗能吃一个半人的粮食。看到狗狗这么能吃德功大婶就心疼粮食。还好德功大叔大叔隔三差五的就从宴会上给狗狗们带来丰盛的剩菜剩饭，还夹杂着好多骨头。村里有个卖狗肉的朱老头三番五次要买德功大叔的狗，德功大叔理都不理，有时毫不客气的把他赶出家门。朱老头气愤的发狠话说：“不舍得卖，早晚有一天要被人给弄走。”　　 这话三天后就应验了。　　 德功大叔四只狗仅剩下一只和他相依为伴了。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天不亮的早晨，有大雾。听到外面的吵声，德功大叔外衣没穿就往外跑。等他到了胡同时，小黄，小黑，小灰已经被两个骑摩托的人掳上车子，只剩下大花还在地上躺着。他正想追赶，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雾里了。救大花要紧，他心里想着，抱起大花就往家跑。他顺便捡起狗还没吃完的牛肉，好让兽医检查检查上面下了什么毒。最后验证，贼人下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类似蒙汗药一类的东西。因为毒死的狗肉会变色，卖不上好价钱。想想自己的爱犬晚上就有可能成为人家的下酒菜，一向斯文的德功大叔破口诅咒那些屠狗的人不得好死。　　 大花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终于养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习性。除了主人，以后谁给的东西它都不吃。这或许是德功大叔伤痛之后最大的安慰了。　　 几个月后，朱老头在给一只狗放血时被狗咬了一口。他被狗咬了好多次，也都相安无事。因此，这次他既没打针，也没吃药。又过了半年，朱家请德功大叔去主持丧事，说朱老头患了狂犬病死了。德功大叔心里充满愧疚，他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因丢了几只狗就下那么恶毒的诅咒。因此，朱老头的丧事他没去，而是一个人躲在家里生闷气。　　 一个夏天，德功大叔在在割麦子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大花一看不对劲，拼命的把主人扶起来。可是德功大叔太重，折腾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大花赶紧跑回家，叼着德功大婶的裤腿不放。德功大婶好像明白了，叫上两个儿子赶紧往地里跑。当他们赶到时，德功大叔已经气若游丝了。　　 在赶往县城的半路上，德功大叔没气了。乡里的大夫说德功大叔患的是脑溢血，发病快，人在还没知觉的时候就断命了。德功大婶感觉天塌了一般，哭得昏了过去。只有大花围着主人转来转去，不停的嗅，像是嗅到了什么东西。　　 村里有习俗，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是不必举行葬礼的，也不用停尸三天。再加上天气热，尸体很容易腐烂。于是当天下午，他们就在悲痛欲绝中将德功大叔草草的葬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大花发疯似的在院子里跑。德功大婶也知道这个小东西肯定心里难过，所以也没管它。刚平静了一会，大花又开始乱跑。这次它不但是跑，还用头撞德功大婶的房门，然后开始狂叫，一次比一次惨烈。德功大婶起来了，刚一开房门，就见大花疯狂的往外跑。没过多久，大花又飞速的跑了回来。明晃晃的大眼睛瞧了德功大婶几眼，又拼了命的往外跑。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五次。　　 德功大婶心里犯怵了，心想，该不会有人要挖老头子的坟吧！她迅速召集了邻居的男丁，和儿子一块朝德功大叔的坟走去。大花跑在前面带路，这次，这个小家伙好像平静了不少。　　 当他们赶到墓地时，所有人都吃了惊。原本的坟头已经没了，棺材也露了出来。再看看大花，两只前爪子上全是土。　　 “里面肯定有情况，狗是最通人性的。”一个有经验的老头说。　　 “是啊，里面好像有咳嗽的声音。”德功大叔的小儿子说。德功大叔平日里经常说他的耳朵比狗都灵，这下派上用场了。　　 德功大叔又活了过来。原来他不是真死，而是一种特殊的休克，呈现假死状态。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德功大叔逢人便说。从此，德功大叔成了村里的神人，他的威望更高了，他的大花也被奉为神犬。　　 德功大叔救了这只狗，这只狗也救了他，难道，这就是世间的因果循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