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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坚强

时间:2020-03-14 00:19
  七月,在最炙热的阳光下,   光光光光光光光……   不断地潦草,不断地重复刻画。         <一>      你见过泗水的天空么?   她说泗水的天空美得让他都不想回来了。   她是我母亲,一个疯子。她常常像这样低着头出神地问我。她说的是我的父亲,在我未出生前就抛弃她的男人。   莫子非,在我七岁的时候,她才给了我一个名字。   记忆中她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但她却又像正常的母亲一样照顾我十七年。她从未跟我清楚的提起我父亲,更多的时候只是不断含糊不清地问我:“你见过泗水的天空么?”接着便有一句没一句的笑,嘴里不停地说着听不懂的字。   我十岁时,“自尊”这个词开始在我心里扎根。   村里人见到我母亲都是见而避之,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那个时候我曾天真的认为他们是嫉妒我有这样一位有威慑力的妈妈而投来给人不舒服的目光。他们不允许他们的孩子同我一起玩耍,我不介意,但我很孤单。直到有一天这种孤单终于在体内演变成仇恨。   那是进入夏季的第一场雨后。天空是透彻空洞的蓝,蓝的发白。我怕把唯一一双白色球鞋弄脏特地脱下来抱在怀中,穿着宽松肥大的白裙子光着脚在坑坑洼洼的积水上跳来跳去。   拐进小胡同时,几个孩子拦住了我。   “莫子非,明天把你的作业拿来。”一个高大的男孩子用命令的语气。   我不知所措,将怀中的鞋抱的更紧了。   “你听不到么?小疯子。我妈妈说她爸爸不要她们了,因为她妈妈是大疯子,而她是小疯子。”单纯的语气最致命。   “你去死吧。”我推了他一下,却没有推倒他。   “快!我们赶紧把疯子敢走……”   他们推推搡搡,将我推倒在水坑里。白裙子脏了,白球鞋也脏了。   “你看她,哈哈……真脏!小疯子……小疯子……”他们嘻嘻哈哈笑着跑开了。   我没有哭,那个时候固执的认为女孩子哭最丑了。   踩着夕阳回到家,母亲在院中一如既往地等我回来。他她看到我只是痴傻地笑。接着将我从门外拉进来,放了一盆热水,将我的脏衣服脱下,在一旁默默的搓洗着。当我看到满盆的泥水时,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告诉她那群孩子欺负我,他们推我。我哭得稀里哗啦,她只是轻轻地擦掉我脸上身上的泥巴便什么也没说。那一瞬间,我诧异的认为她没疯。当我正怀抱希望时,她猛然抬头问我:“泗水的天空真的很蓝么?”然后是孩子气的笑。   夕阳如血,我坐在院子里的那颗榕树下一直到暮色闭合。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便失去了生命中最具色彩的一颗糖果。   晚饭时间,屋子里微弱的灯光映着她那张清秀的面孔。即使是炎热的夏季,这里也不会炎热,更多的是无限冗长沉寂的阴冷。当我夹起一根青菜时,顿时整个屋子陷入黑暗,母亲尖叫了一声,抓起我的手便向外跑。   屋外满天星光,那些星星点点在头顶的那片黑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不会变化,也不会停止。   她是怕黑的,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断的发抖。然后拿起一截树枝在地上轻轻地书写“光”。她一边无休止的书写一边告诉我:“子非,妈妈每次怕黑只要写光字就不怕了。”她并不抬头看我,似乎在自言自语。   渐渐的我开始明白,村里的人对我们不仅仅是厌恶还有憎恨。他们隔天差五的来断我们家电。在被漆黑包裹着的面孔下显露出唯一凶残冷酷的资本。似乎永远都这样,我母亲要在陷入黑暗后本能的逃离那片深渊。   我忽略掉最本质的姿态,   以浮躁的面孔不断反抗,   开始痛恨这个村,痛恨他们的冷眼。      <二>      印象里的天空并不像语文书中描写的那般湛蓝。更多的是灰的发白的颜色。那天,放学回家,特地走村子的最北面,因为那里没有几户人家居住。虽然绕了远路,但也比在他们特殊的眼神下走过去强多了。小河边有户青砖小房子,有树枝细致地围起的菜园,种着稀疏的青菜,给人很温馨的感觉。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从黑暗里走出一位阿婆,娇小的身子颤巍巍的与一根桃木拐杖联系起来。干瘦的脸上爬满年轮的痕迹,不动声色。她笑着冲我喃喃道:“二丫,你可回来了。鹅跑进园子了,快给赶出去,可不能叫那畜生吃了咱的菜……鳅嘁……鳅嘁…”说着还挥挥手,嘴里发出沧桑的声音,试图赶走那群白色的家伙,却无济于事。   我小心翼翼地爬进园子,一边拍手一边“鳅嘁,鳅嘁!”地追逐着那几只鹅,很快它们离开了园子。我长舒一口气刚准备离开,阿婆说话了:“孩子谢谢你,阿婆眼睛不好看不清,我以为是我那孙女回来了。来,进屋阿婆给你好东西。”见我犹豫,她慢悠悠地摸索着我。我匆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那是一双苍老而不光滑的手,我甚至联想到阿婆用它来给她孙女扎小辫的样子。   阿婆的屋子虽小,却收拾的一尘不染。屋子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潮湿灰暗。她在一个小柜子里摸索着。好长时间才从最里面拿出一包东西。用蓝色格子手帕包裹着,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几颗彩色的糖果。没有包装光滑的硬质水果糖。我没吃过这种水果糖,阿婆示意我拿一颗,我咽了咽口水胆怯的拿起一颗绿色的,放进嘴里。   酸酸的甜甜的,刺激着舌尖。   也许是第一次吃糖的原因,我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我与阿婆渐渐熟悉起来,我也经常向她这跑。听她说一些古老的故事,走之前感受糖果在嘴里融化的幸福感。每次她都从那块手帕中变出几粒糖果,似乎里面有好多。   那个时候我把阿婆当做我的一个好朋友,以此来填充生命中的某些空虚。那个期末家长会的下午,老师让自己的家长来开家长会,我错愕,我惊愕地跑开了。别人都是爸爸去,而我,我没有。我妈是疯子。   从那时,父亲这个词便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我回到家,趁她出去的时候,翻箱倒柜地寻找关于我父亲的蛛丝马迹。也只是找到了一张证明而已。我仅知道了他的名字,池耀光。   我怔然,我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一害怕便写那个字。   她写的是我父亲的名字。那时,我便决定我要为她找到他。   当她回来,我趁着她清醒的时候抓起她的手提起池耀光这个名字。她听后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我失望了,我大喊着:“我要爸爸!我爸爸呢?!!”她恍惚了一会,抓住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爸爸死了,跟着狐狸精跑了。子非,泗水的天空蓝么?”又是同样的话,我冷漠的看着她,并觉得她开始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消融。   步入夏季,天气那么炎热,似乎要吞噬掉我。   只记得那天特别炎热,汗水从我的发梢流到脸上,脖子里。无意中与阿婆提起我父亲。她怔了很久,好像很费力地回忆了一段记忆。   她坐到我身边将我的鬓发掖到我耳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是池耀光的闺女,莫言是你母亲啊……苦孩子。”   我发现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该如何说起呢。   十一年前,父亲娶了我母亲。婚后一个月父亲便要求与他几个合伙人一同办个矿井。村里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起初都不愿意。父亲便信誓旦旦的说了一些大话,要知道当时村子里很少有文化。最终许多人放下种地的活,纷纷加入进来。他们还立了个生死状。如果谁下去没上来,其他人负责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为了发财的梦,他们不顾身心疲惫,日夜挖矿打井,当时设备并不齐全。几乎全靠人工。他们工作了几个月也只是发现一些少的可怜的金渣子。根本就不够他们那么多人分的,后来,一天夜里。其中有个人意外中发现一个大的金矿。只是矿太深,谁都不敢下去。于是,父亲就亲自下去挖了好长时间,算是开条路。看着诱人的金子,大伙也纷纷下去。事情就出在这里,由于长时间在井下严重缺氧,大家纷纷争着爬上来,爸爸以为他是带着金子最后一个爬上来的。谁知矿井塌后,还有一个人没上来,就是发现金矿的那个。后来据村里人说,我父亲带着那笔不菲的财产跑了,并抛弃了我们。   这也是村里人那么痛恨我们一家人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是被利益蒙蔽双眼的恶魔,却忘记他们本来也凶残。   从此父亲在我心中是肮脏不堪的,   我恨他,是他让我成为单亲孩子,   我亦爱他,因为我没有父亲。      <三>      一年之中你若有多次打击,你会崩溃么?我不断地在这些打击中向死而生,在这些看似有微弱的希望的缝隙中走向绝路中生存。   又是一年夏季,我迎来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死亡。我开始变得沉默,我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伴我一整个夏天后,阿婆去世了。我听见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那些戴着白色帽子的人,穿梭于一张张圆形桌子之间。我安静的看着这一切,那个年龄的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殡死。他们不让我去见阿婆,我便偷偷地翻进暗暗的棚子内。我知道阿婆在那里,当我看到阿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干干的皱纹与发青臃肿的的脸时,胃里翻江倒海,吐了。她是不小心失足掉水里淹死的,没有任何挣扎,很安静。直到他们将阿婆埋起来我也没见过她口中的外孙女。也许这一切都是幻觉呢,我这样安慰自己。便真的觉得我从不认识什么阿婆。   白驹过隙,年轮不断飞转。   生活不容易,   当你满心欢喜信心十足地在这个世界中行走时,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况且,我并不是满心欢喜信心十足。   我十七岁。在众多不现实的生活中我不断地接受现实。我变得冷漠,麻木且成熟。   母亲一点也没有变,不论是经过多少年似乎永远都不会衰老。   冬季,接近春节。满天尽是白色。   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浑身是雪脸都冻的发紫。我匆忙将她拉进屋子让她把衣服脱掉,送她进被窝。我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暖身子。一股寒气逼近我,深入骨髓。一直到天亮她的身体才开始渐渐有知觉,我起床准备去给她热饭,谁知她一下子拉住我。   “子非,你一定要去泗水找你爸爸……把那个坏女人赶跑!”她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妈妈知道这些年对不住你,可这都是那个女人害的!你找她……你找她!”她激动地抓着我的手。她没有比现在更正常的跟我讲话了,我知道她也许恢复了意识。我措手不及的张着嘴惊讶,等我想起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竟睡着了。   中午,刺眼的阳光吞噬着刺眼的白雪。   满目刺眼,满世界刺眼……   我放学回来她还在睡,被我吵醒后让我到她身边。在我手心里缓慢的写“光”。我正奇怪,才发现床头有一个小药瓶。那一刻我几乎是疯了,我喊着她,她脸上是说不出的空洞。我跑出去,抓住邻居的手拼命地哭喊着,我却发现我根本说不出话来。然后我看到邻居摇摇头说:“造孽,孩子也疯了。”   最终,终于有个年纪大点的人被我拉进屋时,母亲已经停止了呼吸。这是我第二次面对死亡,近在咫尺。   我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描绘不出现在的心情,我蹲在院子里不停地书写“光”,   然后看着眼泪消融在泥土里的痕迹,   有多久?却不记得了。      <四>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人联系到了我父亲。一直到第二年春末才有辆小轿车驶进村子。   他从车上下来,与我童年想象的不一样。并不是清瘦挑拔的身材。而是步入中年的那种富态体格,鬓角有些发白,眼神冷峻。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皱了一下眉头接着疑惑的目光一闪而过。我不理会他,兀自收拾东西。她想伸出手帮我时,被我躲开了。从他的眼神里我并不是没有感觉到“心疼”。一路上他与我说话我都没有回答,他只字不提我母亲。更多的是交代我,到家要问那个女人喊妈妈,问他们的女儿喊妹妹等等。我是怀着仇恨的心情到泗水这座城市的。   我又想起母亲的那句话,   泗水的天空蓝么?   不蓝,那天下着小雨。泗水是座繁华的城市,公路两旁种植的是高大的松树。透过车窗,风带动那一排排浩大的松树不断地摇曳,深浅明暗瞬间张牙舞爪的淹没我。   似乎上天永远都喜欢完整,   在沿途的风景中,走走停停。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迁,   都是出乎想象的命中注定。   我不知道我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进另一个家庭。在茫然中我学会了仇恨,更学会了冷漠,学会了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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