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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戽鱼记(散文·家园)

时间:2019-10-31 00:19
     八月里,大雁南飞。又一度芦花飞白,稻谷飘香,一支支酱黄色的蒲棒棒,高高美美地从青蒲丛里耸立出来,和着沙沙的秋风,摇摇摆摆,悄悄地传递着深秋的气息。捕鱼人敲响了一声声幽长而又迟缓的渔鼓音乐,催人入眠地响彻在鲁兰河畔。   此时正是戽鱼的大好时光,沟河里的水一天比更比一天跌落下去,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而在水里的蓝天下,许许多多鱼鳖瞎蟹,似乎跨越着时空,一会儿游弋在水草中,一会儿又游弋在蓝天白云间,让人看了,感觉扑朔迷离。   咱应大姨哥东洲的相约,去西大圩戽鱼。东洲儿时患上小儿麻痹症,双腿残疾,只能使用木头双拐,夹在腋下行走。   大姨哥的母亲与咱的母亲是一对拉祜族堂姐妹,娘家皆在云南,千里姻缘一线牵,十多年前,二人与一些拉祜族姑娘,离开山寨,相继嫁到了苏北农村的大平原上。   “你还能拉动斗筲儿?”咱难免小看他,也是出于好意关心他。   “哈!生命在于运动啊!”东洲比咱大了两岁,与咱在一起读过几天书,算是老同学。他提起右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捣出一个凹坑说。“小姨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个星期,咱家也要拆旧房,盖楼房啦,也同你家的楼房一模一样的,两层半,顶部带有隔热层。但愿今日能够戽来许多肥美鱼虾,让母亲烹饪出来,犒劳那些泥瓦匠!”   东洲找来斗筲,自己背在肩上,又从厨房里拿来叉锨,让咱扛上肩。   咱跟随在东洲后面,出了村头,踏上了铺展在稻田间的机耕道上。   咱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黑鱼沟的地方,那是一条逐渐淤塞,有些河段已经变为苍田的千年自然河流。河边有东洲家承包的一片水稻田,东洲时常在田间打药薅草,目睹过那条自然河里有好多条大鲤鱼大黑鱼耍水咬籽。回想盛夏时节,在雨季,东洲买来垂钓、飞叉,独自去垂钓、捕获。可是那些机灵的大鲤鱼、大黑鱼竟然吃了他的诱饵,很少有鱼儿上钩的!   东洲家承包的稻田在五道渠,离黑鱼沟还有一段距离。   节外生枝,咱们在五道渠停留了一下脚步,咱偶然发现一座小桥闸洞下小水汪里,水质浑浑的,仿佛显露鱼情。咱二话没有说,挥锨之间筑起一条拦水小堰。   东洲立在路边不动身影:说“你自己戽吧,就那么一口水,不值得咱下手的,再说,也不像有鱼的样子。”   咱偏偏不服气说:“你等着瞧!”   东洲说:“你能抓住鱼,咱一条也不要!”   咱双手并用,几斗筲子戽干了那汪浑浑的水。小水汪里这会儿一目了然,几只青蛙头上顶着泥巴水草,尿着尿夺路而逃,戽干了的水汪里连一只没娘鱼也没有,咱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脱了鞋子,弯腰在汪中的淤泥里摸索着,划拉着:一把,两把,三把……咱的双手在最后的牛脚坑塘里颤抖了一下,哈,一条将近二斤沉的大黑鱼在咱的手中甩着尾巴,溅了咱一身泥水,然后被扔到岸上去。   东洲一脸惊讶,拾起黑鱼,高高举起,掂量一番说:“这条鱼归姨弟所有。开门红,咱们今日一定会抓住许多许多大鱼的!”尔后才把大黑鱼装进塑料袋里。   “接下来,咱们还会抓住许多大黑鱼的!”咱说:“到时候,咱们一起分享!黑鱼、鲢鱼肉味鲜美,没有碎刺,吃起来不卡嘴。上一个家集,母亲从街上买来几条鲤鱼,谁不知鱼塘养殖的,一点不好吃!”   咱们来到了黑鱼沟。时下,这条自然沟里的水,正与渠水相连在一起。   在这一条大水瓢一样的自然沟河里,静止流淌的半槽水清不见底,茂密的水生植物迷人眼目,使咱们看不清鱼情……稻田上,曼舞着几只红的绿的黑的黄的蜻蜓。   咱们利用河边废弃的泥堆,选择一段水深的河段筑起两道小堰来。咱用叉锨挖泥,东洲扔去双拐,坐着,用双手摞成许多泥滚放置在水堰的上端。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咱在水边挖出一个小坑塘来,戽进几锨水,将咱抓来的大黑鱼放养在里边。   这水斗筲上扣着四根绳索,分为前后纲绳,每人分别抓住两根,共同用力带劲,将斗筲里舀满水,再用力朝堰外戽去,水斗筲起起落落地冲击水面,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东洲用他那两只磨出老茧的胳膊挟住拐杖,代替双腿支撑在水涘边上,很有节奏地挥舞水斗筲,活象一架机械运转不停。   每戽一会儿,咱都要让他停下来,松口气,休息一下。   咱问:“大姨哥,咱们能在太阳落山以前戽干河水拿鱼么?”   东洲说:“这不一定,或许要挨到太阳落山以后。”   咱泄气了:“如果天黑时戽不干,咱可就不干喽。”   东洲质问:“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咱说:“星期六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咱到现在还没有思考出一点眉目。”   东洲表示关切地说:“那作文叫什么名字   咱说:“老师叫咱们写一篇童话故事。”   “对于诌书理戏这事儿,”东洲说,“咱读过几天书,嘴里会说,就是不会写。关键要有体验,你别闭门造车,苦思冥想。你一心一意跟咱戽鱼好了,戽完鱼,说不定拿起笔来得心应手。”   可是咱,眼瞅着河里的水,总是慢慢地下降。太慢了,更令人纳闷的是,波光水影的自然沟里,没有一条鱼儿泛花。   咱说:“大姨哥,那些大黑鱼躲在草科里不露头尾,还有那么多小黑鱼,怎么也不出现?”   东洲说:“夏天的时候,咱看见过一条大黑鱼,它的身边围绕许许多多的小黑鱼,在这条自然河流里漫游,你可知道吗,那大黑鱼产下的籽儿,演变成小黑鱼,母黑鱼就双目失明了,它找不到食物吃,只能依赖吞噬身边的小黑鱼维持生命,等到它养好眼睛的时候,所剩无几的小黑鱼才离开它的妈妈,各奔前程,成长壮大。”咱想:这个故事一定是东洲随意杜撰的吧?   秋阳收去它那耀眼的余晖,红着颜面悬挂在树梢上空,又像似一只庞大的鸟蛋,正朝着那派鸟巢般的云团落去。晶莹透彻的露珠悄悄地凝聚在稻叶尖端,神不知鬼不觉的雾气从田野上迷蒙而起。   草短莺飞。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要过去。   咱们依旧未能将堰里的河水戽干,而堰外的水势呢,却逐渐增高。几次险乎要漫过咱们的堰儿。   咱压根儿就闹不明白:哪儿来的这么多水呢?   东洲推测说:“也说不定别的地方有人戽鱼,戽出来的水正朝咱们这儿流淌。”   别提咱这会儿累得够呛,就是东洲也感到吃力了。当他把两根拐棍从堰坝下拔出来的时候,咱们苦心经营、精心加固的堰儿已岌岌可危了!   咱拿起叉锨,企图加固堰儿。   “唉,来不及了,”东洲扔掉一只拐杖,说,“干脆跳下去摸摸吧!”紧接着又扔掉另一只拐杖,蹲下去,双手并用,一耸身进入水中说:   “看谁摸得最多!”   咱也卷了胳膊上的衣袖,表示倡议:“比赛开始!”   咱和东洲肩并着肩儿,齐头并进向前摸去。   摸完第一趟,咱只摸到几条小黪鲦鱼儿。东洲摸到几个巴掌魛鱼,抬手扔在岸上的草丛里。他从浑浊了的水中直起腰告诉咱:   “要拦把好水面,别让鱼儿从你那边逃脱了。”   咱弯下腰去,刚把双手伸进水中,一条大鲤鱼囎地从咱的掌中擦了过去!咱的浑身激灵了一下,楞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说:   “大姨哥,有一条大鱼从咱的手里向前方滑溜过去!”   “别着慌,稳住劲儿,!”东洲告诉咱抓鱼诀窍:“摸鱼这种活儿,遇上大鱼不仅要双手配合,而且要猛力用狠劲将鱼钳住,向淤泥里摁下去,将它摆平……”   东洲在水中灵活得象四肢健全的人一样自如。咱平素也曾耳闻过他頗识几分水性,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过。咱让精神高度集中着,低下头向前摸去,希望能再次碰见刚才那条大鱼。   “咱看你朝哪里跑!”猛听得东洲吆喝一声,哗啦啦……只见东洲抬举起胳膊,双手钳住一条肚皮朝上的大黑鱼。   “呜喞——呜喞——”大黑鱼痛苦地哀鸣着……它的个儿比咱早上戽到的那条大黑鱼还要大一些,它在东舟的手里摇摆着,挣扎着,大嘴巴一张一闭地呼吸着,它在“去你吗的”呼声中被扔到岸上的草丛里,蹦跳几下就隐没了身影。   咱们又回头摸去,刚要抵达堰坝,又一条大鲤鱼从咱的面前踊跃而起,翻过咱的头顶上空,咚的一声落进我背后的水中,不等咱们转过身来去,面前的堰坝呼啦啦一下子垮塌下来,咱急忙跳到岸上,当咱再反转过身来的时候,东洲却从激流中探出头来。他满头满脸泥水地傻笑着,向咱摆摆手,任凭激流冲击,直到水流平定,他才从河水中爬上来,伸手接住咱递给他的拐杖,吃力地站立起来。   咱们望着一泓河水兴叹不已。咱那条大黑鱼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水塘里蹦跳出来,趴在草丛中,它微微张一下嘴巴,艰难地呼吸一下。咱把它装进塑料袋中,还有那几只小黪鲦鱼。   东洲也拾起他那几条魛鱼,装进塑料袋中,而那条大黑鱼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在河坡边犹豫了一会儿,朝咱走来,夺过咱手中的袋子,拿出咱的大黑鱼,睁大眼睛,嗔怒地瞪咱一眼,说:   “你怎么将咱摸的的大黑鱼据为己有?”   “是你的?”咱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生气地把大黑鱼扔在地上说,“那你就拿去呗!”   他把大黑鱼装进自己的塑料袋里,包裹一下,塞进了水斗筲里,胳膊一举,挎在后背,向雾霭弥漫的稻田里望一眼,一瘸一拐地向不远方的红柳丛走去。   “唾!”咱吐出一口团沫,恨不能冲上前去,揍他一顿,可又担心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与其跟残疾较起真来,自己赢了也不算光彩,再说彼此又是亲戚。再气又有什么办法办法?馋老鬼!真是见利忘义的东西!   咱忍气吞声地在河边徘徊,用脚拨弄着草丛,无意间,忽见眼前一亮:哈,那条大黑鱼正平躺在草丛下的牛蹄脚坑塘里。咱拾起一看,正是东洲摸到的那一条!   大黑鱼在咱的手中挣扎着,或左或右地弯环着躯体,   咱用双手钳住大黑鱼,犹豫了一下,估计东洲此刻不会走的太远,于是冲着东洲离去的方向,跳起身来大喊一声:   “喂——大姨哥,咱找到了大黑鱼!咱找到了大黑鱼!!咱找到了大黑鱼!!!”   东洲听到了咱的呼唤,从他躲藏的红柳丛中走出来,敞开胸怀。原来他竟然没有走啊——他是逗咱玩哩。   咱用双手握紧大黑鱼,飞也似的跑到东洲面前。东洲抖掉背上的水斗筲,从塑料袋里拿出那条小一点的大黑鱼,两条黑鱼比较一下,而后把最大的黑鱼又重新还给咱,帮助咱装进袋子。咱拒绝着,他亲切而又友善地拍打咱一下,不容推辞地纵情欢笑了:   “小姨弟,真够朋友!”东洲说,“咱家西面的池塘里,有咱放养着的好多野鱼野虾,到时候,咱要请你去大显身手,清理鱼塘喔。”   “中。”咱愉快地答应着,丢下眼光,看着自己亲手抓住的这条大黑鱼说:“咱家的大狸猫已经两天没有闻到荤腥味儿啦,它的几个小猫咪没有奶吃,饿的嗷嗷叫……今天晚上,它们终于可以美餐一顿了!”   东洲说:“回家之后,咱把这条大黑鱼放养在咱家的鱼塘里。听说,咱们村有人要承包岭南面的砂石塘,要将这片水面改造成一片种鱼和鱼苗场,到时候,咱就把咱家鱼塘里的大黑鱼呀,大红鱼呀抓上来,卖给种鱼场……”   咱们心情愉快而迫切地行走在田间渠道上。极目望去:一弯玉带似的雾霭环扣着,编织在家乡村落周边的树木上,与苍黄的田野柔和在一起,景色分外娇娆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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