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情深处，红笺也无色（散文）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当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引自晏几道《思远人》　　 黄叶暮雨，残柳西风，好一个深秋时节。季节如此无情，趁人不备时悄然陡转。思绪仿佛还在昨日，芮芮浅草，渺渺烟柳，却不知窗外早己红枫醉染，北燕南飞。时光真的是不容片刻的停留，一杯新茶还未品淡，似乎早已岁月老尽。读完这首《思远人》，才发现秋天真的是来了。　　 又是一年秋凉时。秋天总是能给人一份温柔的感伤。寂静的夜里，听一曲《送别》，就能把人的思绪带向远方，能叫人亲身感受知交半零落的怅然，浊酒尽余欢的轻柔。这首歌被李叔同唱的悠扬顿挫，每次听它，脑海中都会有这样的画面：长亭处，黄叶满地，流云飘荡，他又将远行。妻子又或者是恋人送行至此，依依不舍。但是为了生活或是前程，他不得不离去，此时执手相望不肯转身，只怕离去的背影伤了她的心。这个画面近乎于《西厢记》崔莺莺送别张生的场面。也许是出于对《西厢记》的喜爱，我总是容易把它和《送别》联系起来，更容易把离别和秋天联系起来。也许离去的愁思需要瑟瑟秋风的渲染，才能悲愤怅然；远方的思念需要片片黄叶的润色才能寥落凄然；归乡的愁绪需要天涯衰草的牵引才能感伤索然。种种情思，都离不开离别两个字。奈何，离别是秋天的专利。这注定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有人爱春天，那是因为她花如海，柳如烟;有人爱夏天，那是因为她生机勃勃，绿如墨染;有人爱冬天，那是因为她冰封雪漫，气象万千。而我，更喜欢寥落的美，只有秋天，才能有这份静谧，怎不叫我唯他独钟。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远方，古道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这也许是每个人愁苦的寄处。然而，秋天似乎总是这许多个远方的归所。只有在秋天，心中的远方才离我们最近，才能够肆无忌惮的怀旧，毫无顾忌的沉沦，从一片片堆积的落叶中捡拾层层堆叠的怀忆。我们都知道，生活不仅仅有当下，还有诗和远方。诗，就是值得去做的事，而远方承载着我们太多的梦想，希望就在远方。秋天，给得起诗，更给得起远方。　　 从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归路，到落木纷纷秋韵成殇，我始终在尝试着阅读这个季节。从一首首唐诗中，我看到艰难苦恨繁霜鬓的潦倒和心怯空房不忍归的寂寥。从一阙阙宋词中，看一出人比黄花瘦的心事，听一出明月楼高休独倚的怅叹。多少人，在这个季节归鸿托书，也有多少人，在这个季节望断天涯。秋天是最浪漫最憧憬的季节！东篱把酒，西窗品诗，人生快事。听，秋雨潇潇，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看，秋色宜人，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闻，秋味依旧，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感，秋夜凉凉，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想，秋思绵绵，故人无消息，便拟江头问断鸿。古人如此喜爱秋天，而今我却也不愿输给古人。我爱秋天，更是因为爱在秋天。都说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是一个生愁的季节，可是，无爱不生愁。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心静如水，既然如此，就应该让思绪在这个季节肆意徜徉。衰草连天，这个季节充满着美丽的死亡。红枫醉染，这个季节却又是五彩缤纷。一阵秋风吹过，山坡红了，那是火红的枫叶;湖水清了，清的可以见底，可以照人，宛如明镜;山菊花开了，那样绚丽、那样娇艳，真是别具风姿。这样的季节，我能够理解为何刘禹锡说“我言秋日胜春朝”。可是，这个季节总归是忧愁的，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愁情是金秋的主旋律，而醉的却是每一个用心倾听的听众。翻遍宋词，唯有这首《思远人》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林业转红，黄菊开遍，又到了晚秋时节。这样的季节总能叫人想起远方的游子。可是，任他天边的云彩不断的向远方飘去，远方的大雁也始终未能捎来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的去处，书又能够寄到何处呢。每到伤心处，只能临窗挥泪，泪流如雨，就用它研磨作书。情逾深，泪逾流，滴到信笺上，不知道它是否也能看懂人的心事，这信笺也褪去了红色。　　 我们有必要知道写这首词的人叫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也是晏殊的第七个儿子。对于晏殊，我们都不陌生，他也是北宋出名的词人。凡是接触过宋词的人，都能随口吟咏几句晏殊的词句。“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就是他的手笔。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他当时官拜宰相，可谓是权重一时。所以说，晏几道也是唅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了。可是我们的这位叔原先生偏偏是不爱权杖爱诗词，不爱金银爱美女。在政治上，他也曾做过诸如开封府判官这样的小官，并没有多大的建树。然，他的《小山词》却是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晏几道生来就已是光辉夺目，可以说他是在绮罗脂粉堆中长大，珠围翠绕，锦衣玉食。他是晏殊47岁时所生，也算是老来子，晏殊当然对他疼爱有加，娇生惯养。“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牵系玉楼人，绣被春寒夜”，每天的生活就是跌宕歌词，纵横诗酒，斗鸡走马，乐享奢华，他的六位兄长先后步入仕途，而晏几道过的是逍遥自在的风流公子生活。提到他，能让我们想起清代才子纳兰容若，也是一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才子。所不同的是，晏几道在中年时经历了家道中落，也曾入狱。但是纳兰英年早逝，在他短暂的三十一年中，从未经历曲折坎坷。同样，有些人说，曹雪芹先生笔下的贾宝玉似乎与这两人似乎也有些许相似之处。大可以这么说，原因在何处？曹雪芹先生的祖父曹寅，曾经在康熙皇帝手下当差，与康熙皇帝是奶兄弟。与纳兰更是有同侍之谊。纳兰之文采出众，多愁善感，曹寅岂能无感。大概口述于亲朋，被曹雪芹先生听之。于是，曹先生笔下幻化出贾宝玉。如此，贾宝玉与纳兰相似就有了考证。贾宝玉也好，纳兰性德也罢，听众感动的是他们的柔情和多情。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都不愿意品尝离别相思的滋味。可是，别期若有定，千般煎熬又何如？也许，牵肠挂肚才显得情真意切。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每每读到如此柔软多情的文章，心中总会激起些许涟漪。　　 她一直在等待着他。有时候，她也会迷茫，可不知远方的他也是否和她一样望穿秋水，痴痴的等待着他的归来。她知道，他终会回来的。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思绪就会回到过去。那一年，应该也是像这样红枫醉染的季节。他应邀去参加朋友的宴会。宴会上，他和朋友们斗酒赋诗，占尽风头。而她，则是朋友家中最优秀的歌妓。酒过三巡，这些公子哥需要一些歌舞助兴，于是，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声起，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只一曲，就醉倒了所有人，他也是其中之一。他看她，面若桃花，生的竟是楚楚动人。而她，众人中只注意到了他。很早的时候，她就听的他的大名。甚至，他的诗词她可以随口吟出一两句。她一直想要见到他，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她看他，英俊潇洒，面若春光。现在在她的心里，他多才英俊，简直是完美的一个人。舞罢，她特意走到他的跟前，为他满满的斟起一杯酒，他一饮而尽。她心中的那扇门算是彻底打开了。从此后，他会时常来朋友家中看望他，而她，只为他一个人起舞。　　 也许，我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终归还是要离去，留下她独自等待，希望远方的他能够早日归来。　　 有了这个故事，才有了这首词。我对晏几道的词了解不是很深，但我喜欢去听他的爱情故事。我知道，这首词的是他首创的，在他以前没有“思远人”这个词牌，而这个词牌名，也是因为本诗中“千里念行客”这一句得来。他是以女主人公的角度去写的。也许，女人的情感更柔软，更深切。这首词，似乎总是牵系着一份秋天的愁绪，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秋天，离愁，一个是人一生必须要经历的季节，一个是人一生必须要经历的感情。我们的存在，就可以将它们联系起来，只一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就是解释。然而无妨，有悲才有喜，有离才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