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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东北人血液里的味道(散文)

时间:2020-06-25 00:07
  一   酸菜是东北人喜爱的传统菜肴,渍酸菜也是东北农村必修的一门功课。每年秋后上冻之前,家家户户都要渍上几缸酸菜。在原来没有反季蔬菜的东北,酸菜可是百姓冬天饭桌上的当家菜。   酸菜,古称菹,早在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采用腌渍法来延长蔬菜的保存期,《齐民要术》中就有详细的记载,可见其历史悠久。   在东北,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酸菜都是冬季首选。据说,当年张作霖的大帅府,沿后院仓房墙根儿一溜摆了七八口酸菜缸,可即便这样,往往还是不够吃。张作霖的四儿,也就是张学良将军的弟弟张学思,官拜解放军海军参谋长,文革时遭迫害,弥留之际,最想吃的就是东北的酸菜。可见酸菜在东北人心中的地位。   天一煞冷,男人们就把闲置了一年的大缸挪进屋,用热水刷洗干净。女人们则在菜地里忙活。她们把砍下来,已经在地里晒蔫吧了的大白菜,去掉老帮老叶,剁去老根,收拾得干干净净运回家。白白胖胖的大白菜用热水烫过,然后放入凉水里激一下,再一层一层码在缸里,码一层白菜撒一层盐。盐不能太多,多了酸菜会苦,也不能太少,少了容易腐烂。码好后,往缸里注满清水,压上块大石头,放在凉爽的屋子里发酵。酸菜腌渍的好坏温度很重要,不能太热,否则发酵过快酸菜容易腐烂,也不能太冷,温度不够,一时半会渍不透。大白菜在神奇的自然发酵中,脱胎换骨,演变成味道鲜美、酸香爽脆的酸菜。      二   我家人口少,每年渍一缸酸菜就够吃了。酸菜缸放在外屋地,因为外屋没有取暖设备,数九以后酸菜缸结了一层冰碴,每年的冬天,从冰冷的泛着冰碴的缸里捞出酸菜,搭在缸沿沥净水分,放在菜板上,将酸菜帮一层层扒下来,用刀片成薄片,再切成细细的丝,然后用温水泡一会儿,洗干净,攥干水分,放点五花肉,小火咕嘟嘟炖上,一会儿功夫,酸溜溜、香喷喷的味道,直往嗓子眼儿里钻。   酸菜炖五花肉堪称绝配。酸菜吸油,将五花肉的油脂吸收后,酸菜不柴不哏,五花肉则提鲜增香。如果再切上一盘血肠,辅以蒜泥、韭菜花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酸菜的做法很多,比如开胃爽口的“渍菜粉”、实惠又解馋的酸菜炖骨棒、炖大鹅、酸菜白肉炖冻豆腐,香而不腻的酸菜馅饺子、包子、味美汤鲜的酸菜火锅、麻辣鲜香的酸菜鱼等等。   那时候,农村家庭非常贫困,物资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水果,即便有钱也没地方买,家里有的能生吃的就是白菜萝卜。所以,每当母亲切酸菜的时候,都会把酸菜心留给我,那酸爽脆甜的味道绝不亚于今天的冰激凌!   东北人爱吃酸菜是出了名的,但是童年的我并不爱吃,因为一点肉腥都没有的熬酸菜,又柴又哏,又苦又涩,实在难以下咽。母亲见我一端起饭碗就抹泪,就想着法地给我弄点“小灶”,不是煮个鸡蛋,就是做碗疙瘩汤,实在没啥做的了,就往灶坑里扔两个土豆,烤熟了给我吃。那时我还小,还不懂得生活的艰辛,也不知道心疼和体谅父母,更不理解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苦衷。一味要好吃的,没好吃的就生气。现在回想起来,还深感内疚和自责。   我最爱吃母亲包的酸菜馅包子了。她隔三差五就给我们做一顿,她把酸菜剁碎,拌上葱、姜、花椒面等调料。因为买不起肉,就往馅里放两勺荤油,然后用和好的玉米面包上馅料。由于玉米面黏性差,不好包,母亲就在和面的时候,先把一部分玉米面用开水烫熟,这样包起来就容易多了。母亲包的酸菜包子形状像大鹅蛋,装馅像往背篓里使劲塞东西一样。   记得有一年冬天,快要过年了,父亲进城办年货,买回来一条子猪肉,足有四五斤。母亲把肥膘子剔下来?油,用剩下的“油滋啦”给我们包了顿带肉的酸菜馅包子。母亲在锅台上包包子,我在下面拉风匣,锅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儿越来越浓,馋的我直咽口水。那是我童年时代,闻到的为数不多的几回肉香。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心中依然充满希冀和期待。      三   对于酸菜馅包子的钟爱是源于我一次生病,那年的一个冬天,我生病了,发烧,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太阳已经落山了,母亲还没下工,饥肠辘辘的我想找个鸡蛋煮着吃,在翻找鸡蛋时不小心摔碎了一只大碗,那是一只青花瓷大碗,年代很久远了,母亲每次用它盛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碎。知道自己闯祸了,心里很害怕,早早就爬上炕装睡。母亲回来了,她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对我发脾气,而是不声不响地收拾起破碎的碗碴就去做饭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母亲叫醒我,桌上摆着酸菜包子。因为做错了事,心虚,怕她责怪我,我低着头红着脸没敢动筷,母亲拿起一个掰开,那香气像小虫似的直往心里钻。她慈爱的看着我,对打碎大碗的事只字未提。我轻轻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酸菜包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慢慢吃起来。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以至于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心里暖甜,更是幻想能再吃上一口母亲包的酸菜馅包子。   农村每年杀年猪的时候最热闹。男人们在院里杀猪,女人们在厨房切酸菜,烧火、扒蒜,一盆盆酸菜就在张家长李家短的故事里摆在了灶台上。老人们则围着炭火盆盘腿坐在火炕上,抽烟、唠嗑。因为锅里炖着酸菜,火炕烧的滚热,烙得老人们直欠屁股。   农村有个风俗,一家杀猪,邻居都来吃肉。乡亲们一坐好几桌,酸菜、白肉、血肠是主打菜,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酒到酣处,黑里透红的脸膛溢满憨厚的笑容,扯开嗓门天南地北地神侃。酒到兴头上,再唱上一段二人转,把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岁月的年轮就是在这浓浓的乡情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生活富裕了,想吃啥吃啥,想吃啥有啥,美味佳肴数不胜数,但最怀念的还是那浓浓的酸菜味道。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少不了的依然是那碗酸菜血肠。酸菜,是东北人血脉里越发酵越脆爽的天性,是东北人舌尖上越咀嚼越有味儿的乡情,在飘着大雪的冬夜,炖上一锅酸菜,蒸上一锅粘豆包,再烫上一壶老酒,坐在炕头上,去慢慢品味如茶的人生。      2019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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