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天地事】祖父墨迹（征文.散文）

　　　　 祖父毓钟先生，是一位教蒙馆的塾师，在我们上荷塘下荷塘方圆几十里的冈地塅畈，没有人不认识他。毓钟先生负箧行囊，一把雨伞，一双木屐，在上下荷塘各地的蒙馆执教二十几年，直到中国共产党建政，新学普遍兴起后，才停止他的事业。　　 毓钟先生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做得一手好对联。　　 我们新堂屋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建好以后，家神当头悬挂一块楠木巨匾，匾上书有“福绵鸳座”四字，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藜阁增辉永庆蝉联贻世泽”，下联已经不记得了，这些字都是烫金的，而且都出自毓钟先生手笔。　　 对于这巨匾上的文字，我想了几十年都没弄明白，“福绵鸳座”中的“福”字当作“福禄寿”的“福”解释，“绵”字就是连续、连绵的意思，那么“鸳座”是什么呢？我弄不明白。对联中的“藜阁”在我们刘氏族谱里是指读书的地方，语出刘向的典故，接下来的意思也就好理解了，无非是说要把读书的传统世世代代发扬光大。下联是什么呢？我自然是见过下联的，文革期间，让公带着红卫兵抬走了我们家的巨匾，我却是没能够将对联完整地记录下来，等过了二十几年，我去搜寻毓钟先生墨迹时，祖父已经死了多年，父亲也死去多年了，问过几位祖父的学生，他们也是不记得了。没有人记得下联，我就思虑着续了下联“墨庄添彩常思嘱咐振家声”，“墨庄”和“藜阁”一样，在我们刘氏家谱上也是指读书的地方。　　 毓钟先生写这块巨匾时，还只有十三岁。据说为了写好这巨匾的文字，毓钟先生关门练了半年毛笔字，而且没少挨他的长兄性仁公的耳刮子，写得不好是要挨打的，没有进步是要挨打的，进步慢了也是要挨打的，没成想性仁公打出了一个方圆几十里闻名的书法家。　　 民国37年，我们屋场玩狮舞龙唱灯戏，元宵节之后，为酬答姑娘姑爷，屋场里举行社戏活动，将姑娘姑爷接来看戏，毓钟先生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春光灿烂春景依稀春风得意花千里”，下联就没人记得了，我曾经续出一下联“灯火辉煌灯光明亮灯戏怡情人万家”。　　 中国参加韩战后，秀水屋有一位青年上了战场，没多久就战死在北韩，人死了，尸骨都运不回家来。那个青年离家时，家里双亲还是壮年时，青年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儿子，现在人死了，丢下了双亲幼子和寡妻，真的是令人肝肠寸断。亡者的父亲要为儿子办一场葬事，立一个衣冠冢，就请毓钟先生写一副对联。　　 毓钟先生就写了这么一副对联：　　 痛恨那堪当，媳哭良人孙哭父　　 生死如可易，儿归阳世我归阴　　 这副对联真是写绝了，将一家人的痛苦写到极致，将老父亲的心事尽情托付出来，对联挂出来后，传诵一时，六十年后，代代相传的对联还有人记得。　　 毓钟先生还给人取过许多名字，做过许多对联，人们至今还记得的有这么几副：　　 题刘春丽：春风浩荡韶华秀，丽日融和气象新。　　 题刘春林:春芳嫩绿争红紫，林木森严正育培。　　 题刘小秋:翼翼小心照明令德，盈盈秋水透出清光。　　 题刘衍庆:衍椒条繁昌结实，庆孙子福禄绵长。　　 题刘齐圣:齐治平和强国本，圣贤豪杰奠根基。　　 题刘燕辉:玉燕投怀张悦孕，光辉耀世宁馨生。　　 题乐荣安:耀祖荣宗生荫福，太平安乐享幸儿。　　 题刘秀香:荷花宝柱千枝秀，元气包涵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