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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小札

时间:2020-07-08 00:21
  外面寒气袭人,小镇浴室热气蒸腾。   今天星期天,洗澡的人很多。10块钱一把澡,谁缩缩瑟瑟、低头勾背在家冻得不像人?10块钱,我也舍得,泡它个死虾发红。   脱衣室里,一对父子边脱边说亲亲话。父亲三十来岁,儿子十岁出头。父亲问:“昨晚十点多钟在干什么?”“睡觉呢。”父亲望着儿子一副认真的小样儿,故作严肃说:“我都看到了,在看英语,你撒谎。屁股还不撅过来让我踹一下。”儿子笑,父亲忍不住也笑,伸出手,然后就大手牵小手,一同钻进厚厚的门帘。浴室里,父子俩像两只快乐的麋鹿,颠着小碎步走向浴池,滑进水里。   蓝莹莹的水面露出几个黑乎乎的头颅,躺在水里的身子在夸张地放大,变形,宛如侏罗纪怪物。坐在瓷砖贴的浴池沿上,有人用毛巾不断地蘸水,在身上漫不经心地抹擦,冷鱼一般的身子开始冒热气。有人在用力搓擦,后背够不着,就扯着长巾拉锯似的来回拉,拉出汗垢泛滥。   池边有一大块空间,摆放着5条长长的木板凳,木板凳上躺着5条正在享受搓背的汉子。汉子赤身裸体,像晒阳的老龟,四仰八叉。同样赤裸的5条汉子,手戴像癞蛤蟆皮的胶皮手套,抻头勾背,在肉身上挨趟儿耕耘。仰面搓结束,舀盆池水一冲,爆一声吆呵:“好嘞——”顾客便一个鳄鱼翻身,压下肚皮,肚皮与凳面的胶皮对抗得“咕咕”响。   一个搓背工在大池里舀水时,怨怼地跟我说:“就你小气,一次都不搓。”我笑答:“怕身子骨散架。”“哗”的舀起水声,我听出愤怒。   这时,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又进了两个人:一老一小;一个紧绷一个皮囊,一个圆润一个干枯。一眼就能看出,岁月的刻刀谁挨得少谁挨得多。挨得少的是小伙子,挨得多的是半截老头。半截老头好像是初次涉足,他处处好奇时时小心,走在水乎乎的地板砖上,像是通过密布的地雷阵,一步一步探。坐到池沿上,他不是在蘸水洗澡,却在溜风景,溜10条汉子的裸体风景。小伙子问:“大伯,怎么不洗,看什么哪?”他嘀咕道:“跟过去我们家里杀年猪差不多。”小伙子赶紧捂他嘴,叫他别瞎说。   搓背并非都花钱,池沿上就有这二人分文不花。他们是父子,在搞“打换工”。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右手戴着一只跟搓背工一模一样的手套,像蛤蟆皮,上有许多鼓凸的小包包。他叉开双腿坐在海豚一样爬在池沿上的爸爸的宽大脊背上,用力推搓,就像妈妈晨洗时在搓衣板上用力推搓衣服一样。小男孩很卖力,小屁屁一蹶一蹶的。推搓一会,他举着手套邀功说:“爸,你看,好多脏!”爸爸扭着脑袋,满意一笑,鼓励继续。轮到爸爸搓小孩,小孩不愿躺,爸爸用“暴力”将他翻倒,他死死捂住那一块,生怕别人看到“朝天椒”。爸爸的手套一触碰,他像蛇一样一扭,一边痴笑一边喊“痒痒痒”,爸爸打趣说:“痒就不擦咧,别怪我不还工哦。”小孩舍不得,忍着痒赚回爸爸的工。   花了10块钱,澡要泡过瘾,所有的人直泡得骨酥腿软,然后软塌塌、懒洋洋、热腾腾地走进穿衣室,坐在铺着粗布的阔板上,漫无目的地在身上擦着,推着,抹着,摸着,有点自赏,有点自恋。有几个要好的凑到一起,互相散着劣质烟,喷云吐雾,骚段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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